“万一我那亲生爹欠了百世的因果要让我去偿还呢?”唐安俨把几个蒲团码成一排,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开着玩笑般试探泽天帝君。
泽天帝君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恐怕不止百世。”
唐安俨睁大眼睛立刻爬起来,“娘,我只是开玩笑,你还真当真了不成?”
“这世间还有比我爹更缺德的大能,而且那位还是我亲爹?”唐安俨用手指指着自己,简直不敢置信,“这样的玩意儿,娘你怎么能睡得下去。”
泽天帝君哭笑不得,难免带上一丝羞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道侣,确实确实只有你爹……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确实是我感天地造化而生。”泽天帝君叹了口气:“带着从我的故乡,反影天而来的气息,我凝聚这方天地灵气生下了你。”
“换而言之,你是这两方天地的灵气所孕育,只不过是借着我的身躯,让你诞生罢了。”泽天帝君语气平淡,丝毫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就是一具例行公事的容器。
反影天。
唐安俨咀嚼着这个名字,冥冥之中只觉得很是熟悉,突然几个陌生的发音脱口而出,那词句将唐安俨自己吓了一跳:“我,我好像有些印象!”
“但是不多。”唐安俨捧着脑袋苦思冥想,似乎脑子中有一团雾气,才刚刚被“反影天”这三个字吹散了几分,可剩下还是浓浓的一大片。
泽天帝君见话语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接着解释:“反影天,乃是与四灵界完全相反之特殊异界。”
“其界如名,既是四灵界之影,也是四灵界的反面。”
“若说四灵界之生灵,皆逃不过生老病死,从幼儿到成人,再到垂垂老矣,此乃定律;则反影天则相反,生灵皆由老人退为幼儿,每次疾病的威胁,皆是修为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唐安俨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很是神奇:“这世间还有这种地方?那岂非善即是恶,恶即是善?”
泽天帝君嗤笑一声:“话却不是如此,是非善恶可不是自然天定,这乃生灵诞生以后,才出现的律法。”
“若说四灵界生灵都是求知,从不知到知;可反影天民却是由全知到懵懂,既然是全知全能,又何须由善恶是非此等肤浅的规则能定义的?”
唐安俨将顿时无语:“娘啊,你什么都懂,那我们小时候,你总教我们明辨是非,行善积德,又是做什么?说一套做一套啊,”
一股清风吹来,似乎是泽天帝君在摸摸儿子的头。
唐安俨眼珠子转了转:“这也是娘身为白泽,无所不知,通晓过去未来的原因吗?”
“真好啊,从小都不用看书,生来什么都知道,为何我这感反影天灵气感化而生的,却没有这本事。”
泽天帝君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苦涩:“阿俨,你可是身在福中而不知。”
“全知全能又有何用,反影天民,终有一日会将所知所能全然忘却,光阴的流逝对于我们来说,并非忘却痛苦的良药,更不是混沌中带来希望的烛火,而是一场相当于凌迟的酷刑。”
“知道的越多,就离快乐越远,而你是万中无一的,反影天中唯一能拥有快乐的,不沾染因果之人。”
“哇,我这么厉害?”唐安俨指着自己:“可娘我还是不懂,你要生出这么快乐的我来干什么呢?”
“别哄我了。我有几斤几两?肯定是我这从灵气孕育出来的身体,能带来什么好处吧?”
“要不然,娘你也不会来到这四灵界。”唐安俨嘟嘟囔囔,鼓着脸颊:“我是要被清蒸还是被红烧?”
“还是被当作什么祭品,是要变成女娲的补天石吗?”
唐安俨对着自己的未来进行最为残忍的预判,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和挣扎,不像黎噎为自己的未来感到绝望。
唐安俨平静地,仿佛就是在喝一碗水。
他忽然把嘴巴闭上,脑子中的雾气又散开了一部分。
“感觉到了吗?”泽天帝君意有所指,“这就是你的快乐。你不会痛苦,不会绝望,也不会因为遇逆境而挣扎,这就是我所说的快乐。”
“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这并非是因为亲人的爱护,而是你的本性就是这样。”
泽天帝君又道:“但是你却有悲悯之心,热爱世间万物之生灵,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很称职。”
“称职?啥?”唐安俨更是云里雾里。
“木莲天女,原为此方天地之道继任者,后来因………你爹设计,身陷圆光乡,”泽天帝君又转移了话题,“如今她的魂魄正被你哥带在身上。”
他指的是谷荒泽从圆光乡中带出来的,甘无瑕。
甘无瑕懂情爱,却生来无丝毫悲悯之心,只凭借本性行事,与误入圆光乡的的佑土神君联手,干了不少“好事”,包括但不限于谋害大司祭,害“死”甘矍渺,最后更是害死族长。
视人命如草芥,一心操纵局势。
一股风拂过,青烟缭绕之中,泽天帝君浮现身形,他一只手慈爱地摸摸唐安俨的狗头,一手指天:“还好,你并不属于这里。”
“你是反影天的。”
唐安俨低着头,躲过泽天帝君的手:“我并不介意娘的安排,我对此也没有感觉,但是娘,你能放过黎老板吗?”
“我跟你走以后,我哥总要有个人陪吧。”
泽天帝君摇摇头,轻声道:“仙界一天不修补完,我们一天都回不去。”
“仙界衰亡,力量渐衰,我就无法借助灵力回到反影天去。”
睁大眼睛,唐安俨迷糊迷糊地反问:“去了那边,以后我们还能回来吗?你会回来吗?”
泽天帝君摇头,他不带一点迟疑。
唐安俨蹭地一声站起来,从竹篮里掏出一颗珍珠,对着那颗珍珠大吼:“老爹,你全都知道了吧?“
“你把仙界修好以后,娘就要带着我跑路哎!”
珍珠散发着黑气,黑衣黑发黑着一张脸的醉山月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