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冷,这盘烤羊肉还被一来一回地折腾着,早已没了热气。
可是这羊肉品质好,黎噎手艺也好,膻味被清除得很干净,即便是温温的,也是极好吃。
狂哥不住点头,称赞道:“没想到小四灵镇这种地方还有这样的食肆,吃食好,老板也好。”
显然这个男人吃得很快乐,眼神还不住往帘子后面瞥,企图瞥见一点美色。
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在旁边的连鸢空洞的眼神,惨白的小脸。
可是她在笑,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黎噎此时有点后怕,真的怕这姑娘提剑进来砍人,按住合三眼嘟囔着:“早知道你玩这么大,就不让你出去了。”
了解了来龙去脉的合三眼还想揍人,没好气地低声说:“人家都欺负到家里来,你也是修者,你到底怕什么!”
黎噎转念一想,好像也是这个理。大约是他当了太多年的凡人,为人处事也没想过以修者的方式解决问题,下意识对于其他修者存有畏惧感。
“不过,我们神猫大人都说,忍到晚上便好,你敢忤逆神猫大人的旨意?”黎噎还是觉得要听话。
狸花猫蹲在地上,摇着尾巴,并不答话。
合三眼翻了个白眼,挖苦道:“圆光乡都没了,还有什么神猫大人。”
嘴上这样说着,合三眼还是放开了手。就如黎噎习惯做凡人一般,曾名为甘矍渺大司祭的他,也下意识地习惯听从权威神猫大人的话。
因此孩提时成长的烙印,往往会影响着这个人的一生。
“我娘,也只是我爹的道侣之一。”连鸢看着大快朵颐的狂哥,忽然开始讲述起往事。
狂哥终于把目光移向他,饶有兴致地喝了口酒:“噢?我曾有幸见过连夫人,她系出名门,灵力高强,可连伯父似乎………”
连鸢也不否认,露出一抹惨白微笑:“我爹,不过是蕴霞山一名外门弟子,只因家里守着一座灵石矿石,家底殷实,让多少人趋之若鹜。”
“因着我娘的能力,纳她进门,可又贪图那些美貌女子,接二连三纳了许多。”
“而我的兄弟姐妹,真是两只手也数不过来。”
“我娘也并非真心,因此我从小就想,若我以后也要找到道侣,定要找个我喜欢,他也喜欢我的。”
“他只喜欢我一个。”
狂哥以为连鸢是想要卖惨来要求自己,脸上刚出现几分不耐的神色,却听连鸢又说:“但是如今,我的想法变了。”
“与其执着,还不如往好的方面看,不要太在意是一心人。”
狂哥顿时展颜,搂着连鸢肩膀,温声说:“这就对了,只要我们的情是真的……”
“情真情假,没有关系。”连鸢为自己斟了杯酒,娇笑道:“如今看来,有没有这个人,也没什么关系了。”
“大道三千,情之一道,何等渺小,我不走便是了。”
狂哥拈着酒杯的手忽然一顿,只觉得全身血气翻涌,似有千万条钢针流淌于全身血液之中,万分剧痛。
“情道不走,也有斩情之道可走。”连鸢一改之前的含情脉脉,神色变得冷漠轻蔑。
“你!贱人!”狂哥哇得一声吐出鲜血,他企图举起法宝将连鸢劈成两半,谁知全身灵力皆失,他已无法催动法宝:“贱人,你在酒里下毒!!!”
在厨房偷听的黎噎三人,被这突然而来的剧变给惊呆了。
只听接下来连鸢捂着嘴笑起来:“哎,我可没在酒里下毒,真正的毒在羊肉里。”
“哥哥,我都三番四次阻拦你别吃了,你为何还是要吃。”连鸢还突然委屈起来:“原本这道羊肉,我退回去,料想是给店里的老板吃的,中毒的也是他。”
“毕竟就在刚刚,我还想把勾引你的婊子一个个弄死。”连鸢语言淬毒,“哎呀,可是我想通了。”
“与其饮鸩止渴,被你这种男人摆布,还要一辈子担心你拈花惹草,不如一了百了,解决了你。”
连鸢得意地摊开手来:“长痛不如短痛。”
狂哥听到这里,剧毒已经走到了心脉,他瞪大眼睛倒在桌上,纵然万分恼怒,可此时已无力挣扎,气若游丝。
连鸢温柔地抚摸着情人的脸,流下两道清泪:“你放心,我最爱的永远是你,以后也不会有其他人的。”
狂哥的头颅无力地垂了下去,再也无法辩驳。
连鸢用手帕擦拭脸上泪水,接着将狂哥身上有用物件都给扒了下来,丢在桌上,高声喊道:“老板!”
黎噎被她叫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走出来,隔着连鸢极度远:“姑娘,姑娘,有何吩咐。”
连鸢笑靥如花:“别这样。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和你的伙计,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下定决心斩情丝。”
“如今你们与我有恩,这里有些好东西,都拿去吧。”
“不,不,不。”黎噎疯狂摆手否认:“我们只是路过,真的只是路过,无功不受禄。”
笑话,哪里敢啊,小命要紧。
他再三推辞,连续后退,都快要退回到厨房里。
连鸢见他软硬不吃,脸色一板,把几只狂哥的芥子袋都扔到黎噎身上:“拿着!我要毒死你,你现在就已经死了!快!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再给我做几道好菜!”
接着她嫌恶地把狂哥的尸体推到地上,“把这东西收拾着,别碍我的眼。”
啧,之前还是情人呢。
黎噎七手八脚地捡起芥子袋,丢给颤颤巍巍的祝煌,摆手让合三眼出来。
虽然合三眼碍着连鸢的眼,可是他百毒不侵,处理尸体也不怕中毒。
两人合力抬手抬脚,把狂哥的身体扔进那片浓雾之中。
合三眼拍了拍手,抬头就见到连鸢正在注视着他,眼中无悲无喜。
于是他也贱贱地回看过去,视线移到连鸢脸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接着突然“咦”了一声出来。
“你,你的容貌怎么变了。”合三眼睁大眼睛瞪着连鸢。
连鸢听见他的话,笑得更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