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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陈云山刚进家门,一边兴奋的呼唤,一边往内室走。

刚缓了一口气的陈族长,不过刚听到院外的声响,便见到他那一脸憨样的大儿子满脸兴味的跑了进来。

陈族长皱眉,忍不住训道:“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咋咋呼呼的!”说罢,又是一阵咳嗽。

曹氏忙给老伴抚背顺气,又瞪了一眼自家大儿。

陈云山见自家爹咳嗽的厉害,也歇了要说八卦的心思。

连忙上前帮他爹顺气,“爹,你这咳的也越发的严重了,我看还是明日去医馆看看!”

陈族长强压下喉间的腥甜,缓了半晌道:“费那钱作甚,都是老毛病了,遇到冷风就咳嗽,过了这春天就好!”

陈云山面容凝重,显然不同意父亲的看法。

只是他爹的性子太过执拗,难有转圜的余地。

陈云山只能求救的看向他娘,希望她能够说的动父亲去医馆看看。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又是那般的没有城府,儿子撅一撅屁股,他便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他打断了大儿向他娘使眼色,“行了,你风风火火的跑来是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陈云山这才眉飞色舞的将村口发生的争执说了一遍。

“可惜了了,方才陈义不在那里,否则就他那好面的人,见到自家孙女要打儿子,怕是得气死!”

陈族长瞥了一眼自家儿子,“你少在那幸灾乐祸,下次再遇到他们家的事情你也少往前凑。”说罢,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他缓缓的靠在床头,一边用帕子捂住嘴巴,一边朝两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休息会!”

母子两人虽是忧心忡忡,但到底怕他又生气,动了肝火,只好全都退了出来。

“娘,既是爹不肯去药铺,明日我去请大夫吧,爹总这样咳嗽,也不是办法!”

曹氏亦是忧心忡忡,这个倔老头子,犟的狠,她害怕大夫请来了,他要是犯了犟病将人大夫轰走怎么办?

她知道老伴担心银钱,现在她手中统共也不过五两银钱。

瞧着今年又有大旱的迹象,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曹氏担心家中粮食缴了税后怕是所剩无几,看着院中着这一大家子。

又想到老伴整宿的咳嗽睡不着,她咬了咬牙道:“我一会给你拿一两银子,你明日去县城请大夫回来给你爹看看!”

陈云山连连点头。

倚靠在床头缓和下来的陈族长自是不知道母子两人的打算。

待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后,他拿开捂着嘴的帕子,竟是咳出了血丝。

他将帕子收好,塞回了怀中,心中一片怅然。

此刻的他内心十分忧愁。

他倒不是忧心自己的身体,他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儿子他们也都成家立业,不用他再操心,即便自己的身体再坏,不过是两眼一闭,两腿一蹬。

可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陈家村的族长,他去后族长身份的人选叫他犯了难。

勉强可以接受的人,不是资历不够,便是实力不够。

资历、实力同时具备的陈义,他却是不愿意让对方当上陈家村的族长。

这并不是他的私心,以及个人恩怨。

其实是他发现了陈义此人品德有瑕。

陈义此人嘴上说的仁义道德,背地里为了圈地不择手段对付本是同乡的邻里。

当年陈义回乡时候,陈家虽有田产,却也不是现在的规模。

想当初他归家时,热络的同自己来往,拜托自己帮他归置田产。

他自是应承了,遇到了有人出售土地,便与他牵线搭桥。

短短十几年的功夫,他手上的田地便增长到近百亩,在西溪村成了可比肩赵员外的小地主。

若说不是发生那样的事情,他甚至一直会被他构造的表象所蒙蔽,继续为他奔走办事!

那次,他同自己说想要买下同村柱子家的那五亩地。

只因那五亩地,正好将他家的地分割开,若是能买下那块地,他家的地便能连成一片。

以后浇水、施肥、除草都能方便些!

他虽然顾虑到底还是帮陈义跑了一趟,结果可想而知,人家并不愿意出售自家的田地。

这年头,若不是万不得已,田地那是万万不能卖的。

陈义在得到消息后,也表示理解。

可是就在一月后,柱子因为赌博欠下了印子钱,被要债的打断了腿,最后为了筹钱,不得不得将家中的田产都卖与了陈义。

之后柱子的娘气的病倒,不久便撒手人寰。

柱子的妻子也被娘家人逼着和离给接走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柱子也病倒了。

他上门探望,看着一个原本朝气蓬勃的老实孩子,已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深陷的眼眶以及灰败的脸色,让他看出柱子已无活下去的希望。

如何能走到这般地步?

他永远都忘不了,柱子奄奄一息的抓着自己的手,哭的涕泗横流。

他忏悔他只是鬼迷心窍,他只是担着粮食去卖,得了银钱的他,不知为何就被人迷惑去了赌坊。

他也实在不相信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会沾染上赌博,更不敢相信他会在赌场借钱赌博!

经此一事,他心中隐隐有些怀疑会不会是陈义设下的局,只因天下哪里有那般巧合的事情?

原本买不到的地,因着柱子家的祸事倒叫他得偿所愿了!

可惜的是陈义为人谨慎,做事滴水不漏,叫他一时之间也寻不到证据,证实心中的猜测。

当时的他,到底年轻气盛些,竟是跑去与他质问,反而让他更加防备起来,探查的结果自是无疾而终。

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急转直下。

或许因着忌惮,陈义转而开始经营起在村中的名声。

这些年随着陈义在西溪村势力的扩大,许多村民常常得了他的恩惠,大半的村民在农闲时在他家做短工。

陈氏族人越发的依赖陈家,因而更加拥护陈义,他想着他去后,怕是族长的位子,顺理成章的要落到他的手中。

一族之长是何等重要的角色,首先便要仁爱宽厚、公正无私。

只要一想到他这种为了一己私欲,品德有瑕之人,掌握了管理族中的事务权力,强烈的责任感便让他忧心不已。

现在族中便是他陈义一家独大,他有时候午夜梦回时,常常后悔,当初若是自己不倾心帮扶他,那么柱子一家现在会不会还好好的活着?

思绪间情绪起伏,他又忍不住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半晌,他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罢了,多想无益,在后起之秀还没有起来前,他得努力多苟延残喘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