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将天空也染上喜庆的绯红。
庭院内,红绸似瀑垂落交织,丝竹阵阵笙箫悠扬。
吕伯渊在寿城没有亲人,几乎向城中所有有来往的达官贵人都送了请柬。
无论敌友,今日来者皆是客。
宾客们身着华服,手持玉杯,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赞美与祝福之词如潮水般涌动,满溢府中的每一个角落。
酒意正酣,已经面红耳赤的傧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手指苍穹,大声喝道:“如此良辰吉日,平阳郡主请诸位看景!”言罢,他大手一挥,再次高呼,“诸位,抬头——”
一阵微风拂过,带着怡人的花香,沁人心脾。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
一道绚丽的光芒冲天而上,宛如初绽的晨曦,将夜空撕开一道金色的裂痕。
宾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眼中满是惶恐与惊讶;但随即,看到天上的景象,那满目的惊艳与赞叹彻底将他们心中的惊惧驱散。
孩童们不自觉地抓紧了大人的衣角,睁圆了好奇的眼睛。
就连那些正在忙碌的仆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活计,仰头望天。
“啪”,天空再次炸响,引来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叹。
只见天空中骤然绽放火树银花。
一朵朵烟花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精灵,在夜幕的画卷上自由舞蹈,色彩斑斓,交相辉映,美得令人忘记呼吸。
孩童们兴奋得拍手欢呼,宾客们脸上露出惊艳的神情,仿佛所有的喧嚣与热闹都在这一刻静止,只为欣赏这难得的视觉盛宴。
就连那些见多识广的老臣也不禁频频点头。
同一片天空下,我望着这漫天的烟火,心中澎湃。
梦中,蓝凤秋不远千里将他们从苗疆请来,为皇帝祝寿,可谓大放异彩,出尽风头。
我才知如此美好的烟火竟与战场上的火药同宗同源。
此番,原本是想在天机台上证明火药并非只有蓝凤秋制得出。
却是人算不如天算,根本没有展示的机会。
“老天爷,”连枝双手合十,仰望天空,不知不觉泪流满面,“请一定保佑我家小姐身体康健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我哭笑不得,轻声劝道:“只是烟火罢了。”
“心诚则灵。”连枝坚持道,“老天爷一定会听见。”
…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归于寂静。
我等得直打哈欠,连枝忙了一天,亦是昏昏欲睡。
我催她去休息,自己一个人等。
谁知没过一会儿,就瞧见外院的管事急忙忙而来,将院中管事的覃嬷嬷也说得手足无措,左脚绊右脚,差点摔着。
覃嬷嬷年过半百,是吕伯渊特意请来为我分忧。院门至房门并没有很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夫、夫人,前头的管事来说,宴席早就散了。大将军与齐王殿下将相爷拦住了,都喝醉了还拉拉扯扯不让回来……”
我心下了然,略微沉吟,清声问道:“席上只剩他们吗?可还有别的宾客?”
覃嬷嬷摇头,满脸焦急,“没有了,早就没有了。今日宴席开得早,已过三个时辰。管事说,再拉扯下去,恐怕要闹起来。……再者,您与相爷还未喝交杯酒呢,怕耽误了正事。”
事已至此,我轻叹一声,整了整衣襟,“带路吧。”
覃嬷嬷提着灯笼为我引路,昏黄的灯光在石板路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来报事的管家离得远些,脚步匆匆,连背影也透着焦急。
一路上,偶遇府里的下人,皆是一脸诧异随即避让。
走了一会儿,终于来到外院。
一张挨一张的桌面,层层叠叠的碗碟,犹可见今日宴席的盛景。
酒菜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熏眼扑鼻。
因宾客未散,下人们守在一边,不敢收拾。见着我来,皆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我,仿佛看到了救星。
我缓缓行至三人身后。
他们果然醉了,浑然不觉。
盛青山衣襟微敞,满脸通红;萧景宸趴在桌上,不知在说着什么,含混不清;而吕伯渊,被死死地拽着衣袖,连发髻都有些散乱了。
都是朝廷重臣,居然如此失态,传出去恐怕贻笑大方。我额角突突直跳,长叹一声,向着那一袭红衣,轻声唤道,“夫君。”
“阿瑶——”三人竟同时醒来,不约而同地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