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到底是爬了。
等顾晏礼双腿颤颤,气喘吁吁地跟石竹两人互相搀扶着到达山顶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虽说这三月来几乎日日(同讲学一样,每月休息一日)都有锻炼,但这山实在是太高了些。
他今日能爬完,还得得益于这几个月的锻炼。
林疏晚靠坐在阶梯尽头的石头上,见人到了,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可算是上来了,走吧,给你们留了斋饭。”
(还好先上来了,等他一起我估计连汤都喝不上。)
(不过,静观寺的斋饭确实不错。)
(今日的东坡豆腐嫩得很,尤其是刚出锅时,还带着热气,一口下去,豆腐裹挟着汤汁,哇,绝了。)
(土豆也炖得烂极了,香得我多吃了一碗,到现在都还有些撑。)
听到这里,顾晏礼没控制住咽了下口水。
爬了这么久的山,早膳用得那点东西早就没了,他也确实饿极了。
这斋饭诚如林疏晚夸赞的那般,味道极佳。
只可惜放久了,若是能趁着刚出锅吃,指定更添几分风味。
连吃了三碗饭的顾晏礼放下碗,优雅的擦了擦嘴角,心满意足地半眯着眼,靠坐在椅子上。
“饱了?”林疏晚杵着下巴问道。
顾晏礼矜持地点了点头。
“行,那走吧。”林疏晚放下手坐直,欲起身离开。
顾晏礼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等等,还要去哪儿?!”
林疏晚皱眉看着被握住的手腕,没回话。
顾晏礼寻着视线看去,像是被烫到般一下子收回了手。
他握拳轻咳了两声:“不是已经到云涛山顶了吗,还要去哪儿?”
“看秋菊啊,难不成你还想在这后厨待一个下午?”林疏晚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本小姐就知道他对本小姐图谋不轨。)
(故意拉住本小姐问如此愚蠢的问题,大概就是想多与本小姐接触吧。)
(哼,真是无礼。)
(看在他长得还算凑活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吧。)
顾晏礼一时失语。
他只是不想再爬山了而已!
不要瞎想啊喂!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直接起身往外走去:“行,那就走吧。”
(就只是抓了下手腕,还害羞了,跑什么跑。)
走在前头的顾晏礼还未超出心声能听到的范围,听到这话,一时没注意台阶,差点被绊倒。
(不过就是爬了下山,就累到腿软了?)
(这么虚,本小姐可看不上。)
很好,第八百一十七次后悔!
*
静观寺后门清幽的一处,有个小亭子,在那里可以看到独属于云涛山顶的,开在悬崖上的秋菊。
小小一朵,簇拥着,一团一团地扎根在岩壁上,带着满满的生命力。
顾晏礼是喜欢这种生命力的。
经历过绝望的人总希望见到奇迹。
岩缝里开出的花,如何不能算作生命的奇迹。
“名菊各家都有,什么十丈垂帘啊,玉壶春的,可这云涛山上开在崖壁上的秋菊那可是京中独一份,如何,是不是不虚此行。”林疏晚问道。
顾晏礼点头称是,刚欲再言,却被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
“真是巧了,疏晚妹妹也在此处?”江亦珩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踏进亭子。
最近林疏晚不常出门,一出门却总带着她那个表哥。
虽然皇妹试探过了,但他总有些不放心。
可惜前两个月被事情绊住了脚,等他有空时,她却又不出门了。
今日得知她离府,他便放下了手头的事,换了身衣服,紧赶慢赶地匆匆赶了过来。
爬山费了些时辰,寻人又花了不少时间。
但总算是遇上了。
江亦珩隐晦地看了一眼顾晏礼,确实俊秀,甚至还胜过他两分,难怪林疏晚会带着他。
只是这脸,他看着总有几分熟悉。
是在哪里见过?
“亦珩哥哥,你也知道这里?”林疏晚一脸惊喜地看向来人。
“也是凑巧,想寻处人少的地方,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这里,看来是我与疏晚妹妹有缘。”
江亦珩坐到林疏晚身侧,含笑望向她。
(多日不见,亦珩哥哥还是如此俊美不凡。)
顾晏礼心底冷笑着看两人哥哥妹妹地你来我往。
平日里也不见她对他笑得这样温柔。
想来这位便是林疏晚口中待她极好的五皇子了。
看着可不像是个好人。
江亦珩握着扇柄明知故问道:“疏晚妹妹,不知道你身侧这位是?”
“哦,他是我祖母的表侄孙,顾安。”
林疏晚拍了拍顾安道:“顾安、表兄,这就是亦珩哥哥,五皇子,我与他从小相识,很是照顾我。”
江亦珩点头:“原来是顾兄。”
顾晏礼起身回礼:“参见五皇子。”
江亦珩隔空虚扶了一把,道:“不必多礼,我与顾兄一见如故,唤我江兄便可。”
“好,江兄。”顾晏礼故作耿直道。
江亦珩脸上友善的笑凝固了一瞬,马上又掩了下去。
他这话不过是托辞罢了,竟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真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了。
果然是莽夫家出来的,跟林疏晚一样都是一条筋。
“诶,我这样瞧着顾安表兄与亦珩哥哥竟有三分相似呢。”
林疏晚左右打量了一番,合掌得出了这个结论。
两人今日都穿了白衣,眉眼间确实有几分相似。
顾晏礼默默瞥嘴,谁要与他长得相似。
江亦珩也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那一丝熟悉从何而来,只是这结论却让他的面色又僵了一分。
他是何等的身份,怎是一个不知从何冒出来的贱民能相提并论的。
江亦珩脸上挂着虚伪的笑,跳过这个话题:“之前好似从未见过顾兄,不知顾兄籍贯在哪里?”
顾晏礼正准备回答,却被林疏晚抢了先:“哦,他家离盛京远得很,好不容易才到京城的,对吧,顾安表兄。”
顾晏礼在林疏晚挤眉弄眼下,点了头:“正是。”
倒也不算说谎,他家可不就是离盛京远得很嘛,得死一次才能来。
“原来如此,那不知顾兄今后有何打算,可是也想走从军这条道?”江亦珩问道。
“才不是,他可是要科举的,我还等着他六元及第给我考个状元回来呢。”林疏晚道。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顾晏礼简直没眼看。
他是有这打算,但林疏晚未免对他也过于相信了吧。
江亦珩来了几分兴致,能放出这般话,难道真有几分实力。
“哦,顾兄竟有如此大才,不知如今过到哪一试了?”
林疏晚自信满满地答道:“还没呢,打算明年下场,先考个小三元回来。”
“原来如此,那我先预祝顾兄能旗开得胜。”江亦珩表面诚意满满,心底却带着不屑,真是大言不惭。
顾晏礼顺着林疏晚的意,直接承了江亦珩的话:“安定不负所望。”
江亦珩心里一阵无语。
这两人,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果然是他多虑了,这人不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