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母后。”
坐在榻上捧着话本看得正入迷的柳疏晚突然被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打断。
刚放下书,奶呼呼的小太子跟个炮仗似的冲进来,猛地扑到了她怀里,葡萄般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她,控诉道:
“母后快救我,父皇又罚我抄书。”
柳疏晚还没来得及询问,紧跟着小太子后脚进来的厉商洵板着脸,一脸不爽地想将他从柳疏晚身上扒下来,遭到柳疏晚的瞪眼加拒绝后,心情更差地训斥道:
“厉鸿煊,给我滚下来,多大的人了成日里只知道撒娇,随我回书房,今日不完成你别想睡觉了。”
“不,我就不,我累了,不想抄了,母后~”
小太子扒拉着柳疏晚的胳膊,小腿一蹬就上了塌。
窝在柳疏晚的身上,跟只小猪一样哼哼唧唧的,还背着她嘚瑟地看向厉商洵,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有靠山”几个大字。
厉商洵气笑了,也不再管小太子如何“小人得志”,顺势就坐到了柳疏晚身边,接过刘全奉上的茶盏,任氤氲的茶气遮住神情,自顾自地品茗。
小太子这才开始害怕,按照他这两年闯祸的心得,若是厉商洵厉声呵斥,可能还不会有太重的惩罚。
但若是露出了这样的神情,他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了。
曾经他也天真地以为父皇这样就是不生气的表现,但经历了多次惨痛的代价后,他成长了。
在泪与痛的教训中他懂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至理名言!
他灰溜溜地从柳疏晚的身上下来,低着头站在厉商洵面前,小声说道:“父皇,我错了。”
“哦,错哪儿了?”厉商洵没有看他,语气淡淡地问道。
“我不应该在书房里烤地瓜。”
小太子说完,瞥了一眼厉商洵的神情,见他没说话,继续道:
“不该拿古籍当柴烧。”
“不该偷懒让小德子帮我抄书。”
“不该生气就私自在奏折上画画。”
“不该书没抄完就偷跑出来。”
……
等小太子说完,厉商洵放下杯子,慢条斯理道:“没了?”
“应该、没了、吧?”小太子自以为隐晦地打量着厉商洵的脸色,犹豫道。
“嗯?”
小太子被吓得一激灵, 忙正襟危站:“没了。”
“你觉得我今日罚你,是因为这些?”
“嗯。”
“错了。”
厉商洵语气平淡,“朕罚你,其一在于你将自身安危置于险境。
用古籍烤地瓜又能如何,但你不该在书房这种容易起火的地方纵火,还把贴身的太监都赶走,若是不小心伤着你了,你待如何?”
“让太监代写也是如此,若他习得了你的字迹,来日官宦群臣勾结,栽赃陷害于你,你又待如何?”
“其二,你羽翼未丰却不知天高地厚与朕叫板。朕曾教过你,何为隐而不发,何为一击必中。”
“若来日面对群臣,你仍凡事没个自己的章程,谋未定而行先动,率性而为,又如何震慑百官?”
“其三,知错而为,蠢夫行径。”
……
每说一句,小太子的头就低下一分,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可怜极了。
见他如此,厉商洵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后,才放缓语气道:“让你母后带你去洗漱,洗漱完再去领罚。”
柳疏晚白了一眼厉商洵,这俩父子三天两头地闹一下,闹完了还要让她来当和事佬,她都快给他们搞得没脾气了。
心里吐槽归吐槽,到底是心疼自己儿子,柳疏晚还是牵着小太子的手去了盥洗室。
一离开厉商洵的视线,小太子就扑进了柳疏晚的怀里,眼泪跟开了闸似的,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委委屈屈:“呜呜呜,母后,呜呜呜……”
“怎么啦?同母后说说,我家煊宝是觉得你父皇罚错了,还是罚重了?”柳疏晚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问道。
小太子抽抽噎噎:“没,没有,是我做,做错了,该罚的。”
“那怎么还这么委屈?”
“母,母后,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今天好吓人。”小太子眼里裹着两包泪抬头,语气里带着些惶恐。
柳疏晚微微屈膝,让他能与自己平视,拿帕子擦去他的泪痕后,安慰道:
“怎么会呢?你父皇也是太担心你了。不说别的,就单指你独自在书房纵火,多危险啊,母后光听听就害怕得紧,要是你出了什么事,父皇母后会多难过啊。”
小太子眼里一亮,但想到今日所为,又沮丧地低下脑袋:“可是我犯了这么多错,惹父皇生气了,之前他生气的时候也不会对我用‘朕’的,他肯定是不喜欢我了。”
“你父皇也是气昏头了,等你把书抄完,就拿给他看,并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他肯定就会原谅你了。”
“真的吗?”小太子带着希冀的目光抬头,跟只小兽般全身心依赖亲近之人。
“当然是真的,母后何时骗过你。”
“那我马上就去!”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小太子立刻干劲十足,风风火火地就要冲去书房。
柳疏晚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领,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等一等,先洗把脸。”
……
“哄好了?”见柳疏晚回来,厉商洵起身揽过她的腰,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不然呢?”柳疏晚给了他一记眼刀,甩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别碰我,我们之间还要算笔账!”
见她真恼了,厉商洵讨好般地拉开椅子:“好,皇后娘娘先请坐。”
柳疏晚不理会他拉开的椅子,径直走到榻上坐下:“刚刚你在教育儿子我不好插嘴,现在咱们来好好捋一捋。”
“什么叫古籍烤地瓜又如何?”
“什么叫奏折上涂写又如何?”
……
柳疏晚越说越生气,气急了也跟小太子一样,眼里含了两包泪。
但又觉得这样失了气势,扭身不让厉商洵看见。
只是扭身的幅度太大,眼泪还是没控制住掉了下来。
“是我教导得不对,阿晚别气着自己了,今日也是想先把要紧的事说清楚,明日,不,待会儿他抄完书了,我就跟他说清楚,古籍奏折这些都很重要,不能损毁,好不好?”厉商洵一把揽过柳疏晚,心疼地哄道。
“而且,我们太子还是有分寸的,烧的古籍都是手抄版,原版都好好放着,奏折也是些请安的折子。”
厉商洵见柳疏晚神情不对,忙转了话锋,“但,这也是不对的,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柳疏晚脸色好了些,转身靠在他怀里:“还有,你以后私底下生气了也不要对他用‘朕’好不好,他今天都被你吓坏了。”
“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厉商洵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今日也是气坏了,他真是越大越闹腾了。”
其实小太子刚出生时,还是很可爱的。
可惜没过两年,等他会跑会跳了,就开始招猫逗狗,上树下水的,把跟着的宫女太监都遛了个遍。
明明他和柳疏晚都不是这般性子,偏生出了这样个混世魔王。
为了压制住他,他才担起了严父的职责。
“大概是宫里就他一个小孩,太孤独了吧。”柳疏晚随口感叹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再给他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吧,让他有个伴。”厉商洵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
而且若有了弟弟妹妹,太子也就不会成日里黏着柳疏晚了。
柳疏晚躲开他的吻,仓皇道:“白日,白日不可宣淫。”
厉商洵一把抱起她,放倒在床上。
帘幕落下,遮住了日光。
“瞧,天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