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吴太医到了。”
厉商洵刚打算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匆匆赶来的刘公公打断了。
刘公公气喘吁吁地带着吴太医来了,柳疏晚嗖地收回了手,像只鹌鹑一样缩回披风里。
本以为这么快就把吴太医请来,能让圣上忘记他刚刚得罪宋美人的事。
没想到还是失策了,打断了圣上的好事,刘公公得到了一记眼刀。
来的还是吴太医,依旧是被架着来的,吴太医年纪大了,这要是再来几次真的就禁不住了。
他已经开始考虑退休了,徒弟也是时候该培养起来了。
但现在还没有退休,活还是得干,见圣上把宋美人裹得严实极了,宋美人也没有丝毫要伸出手的打算,他只好小声委婉道:“老臣来给宋美人把脉。”
等手腕露出来,盖上帕子,吴太医拿出了太医院元老的专业素养,开始诊脉。
嗯,风寒,营养不良,其他倒也没什么大毛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来两剂汤药应该就能好了。
至于这么着急忙慌地架着他来吗,刘公公也太大惊小怪了!
但他不能这么说,毕竟看圣上这架势,这宋美人日后是有大造化啊。
这么看来,还得是刘公公,办事妥帖,让他提前在未来后宫新秀面前露了一把脸:
“回禀圣上、宋美人,宋美人这是寒气入体,兼气血两亏,染上风寒了,臣开几副药,按时喝下,不日便能好,当然平日里也要多注重保养。”
“行,去备药吧,药好了直接送去乾清宫。”厉商洵挥了挥手,转而温和地对柳疏晚说道,“姐姐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这不合规矩。”柳疏晚有些抗拒,不想答应。
厉商洵也不逼她:“姐姐不愿就罢了,只是夜里太黑,我一人住乾清宫总会不自觉想起当初被四哥五哥关进柴房的日子,可惜那时没有人愿为我点灯,也无人陪我一起挨到天明……”
刘公公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
宫里谁人不知乾清宫每晚都是灯火通明,而且圣上住的地方还能少得了太监宫女?
圣上这找的说辞也随便了吧。
不过圣上是九五之尊,说的话就是圣旨。
单凭宋美人抗旨拒绝去乾清宫,圣上竟也没有生气,还愿意舍下身子哄她,这宋美人的分量就还能再往上抬一抬。
“我愿的,我陪阿洵。”
厉商洵眼里闪过一丝得逞后的喜意,没等她反悔,连忙应下:“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一时心软应下的柳疏晚张了张嘴,有些后悔,欲言又止,但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拢了拢披风:“所以,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
“姐姐问的是落水、罚跪、被欺负吗?”厉商洵语气平淡。
这些曾经遭受过的苦难对现在的他而言,都不算什么,再次提起心里也不会有太多的涟漪,毕竟他都一一还回去了。
厉商洵看向她,她的目光里隐隐带着心疼与希冀,是心疼于他的遭遇,希冀于这些都是梦里臆想的吗?
可惜了,这些都是真的。
若是其他人这么问他,可能他都懒得回答,甚至直接否认。
谁愿意将自己不堪的一面摆给世人看?
当然,他们也不敢问他。
不过,既然是她问的,他当然要承认,还要说得更具体些。
梦里发生的只是太仓一粟,当年他遭遇的可不止这些,他可以一点一点地说给她听。
但他从不做无本的买卖,知道了他的过往,可是要收报酬的。
金银珠宝他不缺,但身边就缺个顺眼的人,比如她就不错,他有些恶劣地想。
“这些都是真的。”
果然,柳疏晚看向他,眼底就带上了怜惜。
她大概是还有些不死心,轻声追问:“那时候,有人帮你吗?”
“没有。”自小饱受苦难的厉商洵即使长大后拥有了一切仍是消瘦,苍白的脸颊配上刻意低压的声音,看起来脆弱极了。
听到回答,她眼中的心疼竟灼得他也有些狼狈,心底有什么密密麻麻地涌上来。
他不欲细究,只想抓住眼前的这个人,心里越是想要得到,面上就越是可怜:“我只有姐姐了,姐姐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对,我会一直陪着阿洵的。”
柳疏晚应下来了,她本就是因他才费尽心思入梦的。
“姐姐既已答应,就不能反悔。”
反悔也迟了,厉商洵带着凉意的手轻轻地把她的头发别到后面,见她被寒意碰到有丝颤抖,就直接抱了起来。
“我们现在就走吧,这里太冷了,太医说了,要好好养着。”
刘公公立马跟上,在旁边殷勤道:“圣上,外头风大,奴才唤了轿撵,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厉商洵抽空给刘公公递上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终于干对了一件事,刘公公的腰弯得更低了。
*
乾清宫里,厉商洵直接将柳疏晚抱去了寝宫,黄澄澄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这不会是龙床吧,我不能睡在这里,你随便给我找间偏房就行。”柳疏晚想要起身,却被厉商洵按住。
“姐姐安心,乾清宫内的装饰都是这样的,你就在这里住下吧。”厉商洵语气自然地说道。
“真的吗?”柳疏晚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当然是真的了,姐姐不信我?”厉商洵故作伤心地低头。
“信的。”果然,只要他一露出这样的神情,柳疏晚马上就能应下了。
一时相顾无言,厉商洵看着柳疏晚,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被这般看着,柳疏晚略显局促地转移了视线,找话题道:“阿洵,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姐姐了。”
厉商洵心里的暴戾瞬间蔓延,刚想开口。
她像是担心他误会,忙解释道:“我没有讨厌你的意思,就是,梦里初见你时,还很小,所以才让你叫我姐姐,但现在,现在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那日后我唤你什么?姐姐还未跟我说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厉商洵收敛了戾气,从善如流。
柳疏晚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捏着被单:
“我不识字,只听我爹说过,柳,是柳树的柳,疏是疏林的疏,晚是夜晚的晚。名字是我爹取的,因为我娘差点在疏林里生下了我,生下我时正好在晚上。”
柳、疏、晚,厉商洵默念这个名字,像是要把这几个字刻在心里:“那日后,我唤你阿晚可好。”
“可,可以的。”柳疏晚神情不太自然,苍白地脸上染上了红晕,但还是应下了。
“阿晚。”
厉商洵的这张脸本就绝色,配上刻意缠绵的声音,显得更加柔情,像蜜一般,丝丝缕缕带着些甜,引人沉沦。
“嗯,我在。”柳疏晚镇定了下来,但红润的脸颊还是透出了她的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