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晋阳城
刺史府。
脱下亲王蟒袍的仲齐,换上了刺史官服。
“殿下,这是州牧府那边转呈过来的公文,请您过目。”
三缄捧着一叠厚厚的书简,轻轻摆在了仲齐身前的桌案上。
书童三缄虽是个哑巴,却可以用灵气传音。
外人看不出他的具体修为,但能被仲齐带在身边,陪他一起来到并州,修为恐怕最少也在金丹,甚至更高。
仲齐迅速的将书简浏览一遍。
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问了一声。
“此行去州牧府,可有什么发现?”
三缄若有所思的揉了揉下巴,才开始传音。
“回殿下,小的先天有缺,走到哪里都免不了要遭些异样眼光的。”
仲齐面露愠色。
“与本王初见时,姿态放的有多低,事后态度就会摆的有多高,你也看看,我们这位州牧大人,想要做什么?”
得到仲齐的首肯,三缄拿起那些书简一一翻阅起来。
看完之后,三缄默默合上书简。
“殿下准备怎么做?”
仲齐轻轻敲了敲身前的书案。
三缄会意,将那些书简整齐的摆在了书案上。
“赵先生那里和宝公公那边情况如何?”
三缄张嘴做了一个笑的表情。
因为他先天无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司马到司马府任职时,前任司马还在任上。”
听到三缄的传音,仲齐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是我那窝囊舅父留下的嫡系?”
三缄轻轻撇了撇嘴。
仲齐眉头一皱。
“吃里扒外,还想做那三姓家奴不成?”
三缄比了个赞成的手势。
“赵司马此时应该已将此人打发走了,怕是要为殿下树敌喽。”
仲齐一侧嘴角上扬。
“树敌?”
“天下九州之大,莫非我大夏国土,何人敢与我仲齐为敌?”
“若是不识趣,就交给宝公公打杀了便是。”
三缄点头点头。
“宝叔出门往那骑牛山走了一遭。”
仲齐眉头微微一低。
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去了多久了?”
三缄估摸了一下,然后伸出一根手指。
骑牛山
一位半大的小道人正在缓缓登山。
与他同行的是位面容阴柔的老翁。
老翁无眉无须,身份并不难猜,正是仲齐身边的老公公。
宝公公,田宝宝是也。
“敢问小道人可是那山顶道观的修士?”
何良辰看着田宝宝,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来了一句。
“你是宦官?”
田宝宝还真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要否认。
何良辰摆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这位公公问我来处,可是要向我打听,那山中道观内,是否还有境界在元婴以上的大修士盘亘?”
田宝宝见何良辰这么直来直去,索性顺着他话继续问。
“那,有吗?”
何良辰煞有介事的回道。
“以前有,现在无,以后有。”
田宝宝一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不能直接说没有吗?
以前有和以后有,跟他田宝宝有什么关系?
这种让他语塞的感觉,总让田宝宝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些回忆太过久远,他又实在不愿意想起。
遥想当年,有一个小丫头,说话与眼前这位,不能说像,简直一模一样啊。
田宝宝思绪从回忆中抽回。
“小道人可有名讳?”
何良辰皱着眉头看向田宝宝。
“天下间的人啊,浩浩茫茫,但凡爹生妈养之人,何人没有名讳?”
“旁人都有名讳,即便是你,恐怕也有名讳,我自然也有。”
田宝宝堂堂一位元婴期的大修士,在何良辰面前,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山顶越来越近,甲九观已经能看清轮廓。
登山的何良辰忽然止步不前。
“这位公公,山顶的道观,今日你怕是进不得?”
田宝宝不解。
何良辰掐指一算,言之凿凿的看着田宝宝解释道。
“六月初九,阳日,午时,阳气最盛,此时我甲九观,阴人勿近。”
“公公若是想入观向道祖敬香,还是在七日之后的六月十六再来吧,那日是个阴阳逆转的阴日,待小道扫净了门前的山路,静待公公前来。”
田宝宝嘿嘿一笑。
非常纯粹的那种干笑。
“我若偏要今日午时就去,又当如何?”
何良辰倒也不说谎。
“阴阳交冲,观毁人亡,大凶也。”
观毁人亡?
田宝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观毁,倒是好理解。
至于人亡,死的是谁?
何良辰没说。
可能是他和观中其他人死。
也可能是田宝宝死。
何良辰说了,元婴以上修为的大修士如今不在。
就看你田宝宝敢不敢来了。
田宝宝嘿嘿又一笑。
趁何良辰不注意,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咱家今天确实还有些琐事在身,就不去观中叨扰了,你这小道人不错,不愧为蓬莱门人。”
何良辰揉了揉被田宝宝刮的有些发酸的鼻子。
“想问的事,小道也基本都与公公说了,你自然可以不去,这么怕死,不愧为昌邑城内的宫中人。”
何良辰眼神丝毫不露怯的看着田宝宝。
这下田宝宝知道观毁人亡是什么意思了。
是他死。
田宝宝也没有仗着修为欺压何良辰的意思。
他对着何良辰微微拱手。
“咋家去也。”
田宝宝身影消失,脊背发凉的何良辰才缓缓松了口气。
可他刚松气,田宝宝竟去而复返。
他嘿嘿干笑着看向何良辰。
“小道人既然善于卜算,不如再卜一卦。”
“他日咱家再来,或许不是七日之后,待再来时,不入那山顶道观,但同行者要入观向道祖献礼,并敬香,又当如何?”
何良辰猛吸一口气。
“道祖有言,持身正大见吾不拜又何妨!”
田宝宝又嘿嘿一笑。
“善!”
话音未落,身影便再次消失不见。
何良辰提着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连忙登山,他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老宦官端的性情难测,万一唬不住他,岂不是小命危矣。
撒拓离开北域返回宗门的事情。
赵寒当时在早朝时已经说清。
时间过去这么久,晋阳城中的杜继如今恐怕也已知道。
但他还是不敢轻易踏足骑牛山。
实在是当初撒拓一尺将楚云斩首的震慑力太强。
即便他走了,道观内还有他的弟子门人在。
杜继敢在晋阳城里败坏蓬莱弟子的名声,却不敢在骑牛山上公然动手杀人。
再就是在得知来并州担任代刺史的乃是十九皇子仲齐的时候。
杜继反而不想去动骑牛山上的道观了。
楚云的尸身还在观里,就看仲齐到了并州以后,登不登这骑牛山。
一场好戏即将登场,有作壁上观的机会,他杜继才不会再亲自下场去针对蓬莱仙岛。
要知道布局三头化形期大妖坑杀雷羽的是昌邑城内的那位陛下。
但挥动屠刀砍杀蓬莱弟子门人的却是他和他手里的并州军。
这笔账,蓬莱仙岛若是腾出手来,早晚会跟他杜继清算的。
现在有十九皇子来接这个盘,何乐而不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