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詹夫子的到来,穆浅染其实早有预料,为了能够和这位未来的同事友好相处,她还特意从钟叔和陈君那里做了背调。
没办法,因为原着中的詹夫子下线有点早,所以原文中除了交代过詹家因其离世而毅然决然加入了郕王阵营。
而郕王,在小暴君成长过程中,就已经被其他诸侯斗死了,导致不论是詹家还是施家,基本没有出现过。
幸好有钟叔这个人力资源主管(划掉),幸好钟叔这个暗卫头子手里掌握的信息数量足,再加上陈君这个从小看着宫中辛密长大的世子加以补充,让穆浅染基本掌握了詹夫子的个人信息。
那么,詹夫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根据钟叔的描述,如果前面三位皇帝能现身说法的话,那么就会出现三份截然不同的答案。
自小便勤奋好学以勤补拙的前前先皇:詹太傅学识渊博,文采斐然,可惜吾悟性不佳,时常不能达其所期。
人到中年还碌碌无为的前先皇:幼年时,詹夫子于朕而言,是小儿闻之止啼之存在。
一直生活在首辅把持朝堂如履薄冰的先皇:詹太傅与朕,亦师亦友,孤幼年常因课业成绩而心绪起伏,皆是太傅对朕资以鼓励。
从这些方面来看,詹夫子其实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先生,能做到因材施教,面对不同的学生,会采取不同的教学模式。
前前先皇虽然天资一般,但勤能补拙,詹夫子也尽心竭力地教导,所以在位的几十年虽然无功却也并无过,甚至因为太过勤奋,导致英年早逝。
而前先皇,因为父亲的早逝明白了及时行乐的道理,钝感力极强的同时也极钝,詹夫子只能化身魔鬼教师。
虽然师生关系一般,但前先皇也并未做出什么昏庸的事情,就是……懒了点,也是三任皇帝中活得最久的那个。
到了先皇,也就是小暴君的父亲这一任,因为当时的国家治理已经十分依靠内阁,导致登基后一直没能完全掌权。
好在背后有詹夫子一派为底气,也算能够稳住。
只是后来詹夫子年事已高,已无法胜任朝中要职,加之家中接连出事,不得不辞官归家。
痛失一员大将的先皇决定夺回主动权,结果棋差一着,成功成为三任皇帝中最早领盒饭的。
但不论如何,从穆子修半个月就能将《论语》的几个事例说得头头是道的情况来说,穆浅染对于詹夫子的教学实力,是十分认可的。
当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她能从小家伙的言行中确认詹夫子的实力,詹夫子自然也能从过去小家伙过去半个月的课堂表现中知道自己的实力。
毕竟据钟叔所说,实际生活中……
“詹夫子对智力中下的人,有着天生的厌恶。”
俗称厌蠢症。
说直白点,作为三任天子帝师,詹夫子平等地看不起生活中任何一个蠢货,包括……亲人。
这一点,詹知府家的大公子詹鹤,应该最有发言权了,据说当初詹大公子因为太过愚钝,把给他启蒙的詹夫子气得厥过去了。
是真正意义上厥过去的那种,醒来后还久久无法回神。
甚至为了不给大孙子辅导课业,直接把亲子詹元祺一家打包外派,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嗯,虽然当时此举也有让家里人出去避祸的原因在,但詹夫子厌蠢的名头还是很快便传了出去。
了解到这些,穆浅染对詹夫子之前对自己横竖看不顺眼的情形也就理解了。
不是人家歧视智障……额得了癔症的人,而是一名教过三任帝王的王牌教师,理所当然地自带傲气。
当然,你有再多的理由,抢她儿子就是不行!
所以穆浅染反击的时候也没留手,作为后世的打工人,先给这个小老头展示一下优雅的发疯文学,不过分吧?
毕竟谈合作这种事情,总是要让双方都在一个同样的维度才能进行。
就比如现在,穆浅染甚至都不用去找人继续长篇大论,只说了个休息一日再复课,同为聪明人的詹夫子便出现在书房内了。
听钟叔说,小老头在之前还十分巧合地和正在苦读的周渊三人闲聊了几句,考察了几句。
要知道,詹夫子其人,不仅厌蠢,还极其擅长开门见山。
短短几年,琼州府学中挨过詹夫子批评的学子,加起来都能围琼州城一圈了。
因此,能得詹夫子夸奖的,那大多都是有过人之处的。
比如周渊三人,虽然一开始回答詹夫子的问题有些紧张,但是说话条理、逻辑思维,皆是上乘。
再一问,才知道知道三人是一年前才开始系统学习,如此,才得了詹夫子一句“不错”的夸奖。
只是他没想到,周渊三人得了他的夸奖后,说的是“吾等惶恐,若不是穆先生不辞辛劳,我三人断无此造化”。
于是,本就对穆浅染有所改观的詹夫子,心情越发复杂。
当然,更让他心情复杂的,是一扭头就被太子殿下当做“拐子”一事。
等小太子一溜烟跑没影后,詹夫子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让两个曾孙留下和周渊三人一同温习后,绕过寒风中呆滞的兔子,慢悠悠朝里屋而去。
短短一段路,詹夫子却走得心绪起伏。
从詹府离开时,自家长子曾意有所指地说了句“岳知州的信,送得很是及时”,显然,是将送信人的真正动机考虑进去了。
“父亲,殿下的聪颖……并非与生俱来,您到了穆家后,可好生观察一番,若实在不愿与那位穆先生有交集,待此事过后,儿子让人送您回乡。”
意思很直白,天大地大,父亲的心情最大,他不希望自家父亲一把年纪了,还要受寄人篱下的苦,哪怕他们詹家落败了,也不必去受这个气。
因此,赶路的这段时间,詹夫子在脑海中细细回想了和那位穆先生有关的事情。
跳脱的行事风格,在太子殿下心中重要的地位,此事之后甚至直接成了掌权人。
再加上那日她说的话……为什么明知道她的行事古怪,却依旧由着她来教导太子殿下?依旧由着她折腾?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是他所不知的?
这些问题,哪怕到了此刻,詹夫子也没能想明白,但……想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从他踏进这个院子的那一刻起,过去种种已然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这位穆先生当真可以为太子殿下的复国大业添砖加瓦,重要的,是这位穆先生当真具有教书育人的实力。
“穆先生可在里头?”
站在屋外,詹夫子的声音从容不迫。
他明白,从这一刻起,两人的身份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师和疯疯癫癫的癔症妇人,而是南元国太子的两位授课先生。
管他是男是女,是疯是癫,只要是对让太子殿下有益的,他詹文渊,便愿以礼待之。
“在!”雌雄莫辨的沙哑声从里头传来,“詹夫子快请进。”
至此,穆子修的两位准课业先生,正式会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