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会不会替唐顺之争取,大家都没有底,一旦朱载坖下场,严党怎么办?这确实是个问题。
一众人都看向严嵩,严嵩却摆摆手说道:“此事有老夫,你们照常举荐就是了。”
严嵩一锤定音的决定了此事,严党众人也就不再说什么,纷纷离去,只剩下严嵩、严世蕃和欧阳必进三人。严世蕃问道:“父亲,舅舅,难道真的要和裕王过不去?”
严嵩端起茶杯,笑着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小阁老。”
严世蕃说道:“父亲大人,舅舅,裕王殿下颇类陛下,极有城府,在东南杀伐果断,这是儿子亲眼看到的,唐荆川的资历远胜于赵梅村,这样做是有些不妥的。”
严嵩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着说道:“东楼小儿终于长进了!”
欧阳必进也笑着说道:“德球,能有这番见地,终于算是有所进益了。”
长久以来,严嵩对严世蕃一直采取打压的态度,并非是因为严世蕃不够聪明,而恰恰是因为太过于聪明了,严世蕃自以为自己能够读懂嘉靖的心思,揣摩圣意无人能及,又有严嵩在嘉靖那里颇受信任,一向目高于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严嵩担心他这般飞扬跋扈,日后恐怕会为他招来祸患的。
但是眼下严世蕃对裕王还是有些敬畏,这就令严嵩感到高兴了,会怕就是好事,就怕他无所畏惧。
严嵩捻着胡须说道:“东楼,裕王确实颇有明君之气象,然不是有类陛下,而是有类成祖!”
严嵩谈了一下他对于朱载坖的看法,不少人觉得朱载坖很像嘉靖,对于士大夫动辄杀戮,但是严嵩早就看出来了,朱载坖和嘉靖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嘉靖固然也敢于杀戮大臣,但是嘉靖对于大臣的诛戮,一般还是在高级官员或者说京官上,而朱载坖则不然,对于朝廷重臣,朱载坖是十分尊重的,但是对于士绅和言官,朱载坖是毫不手软的。
这点上朱载坖更像太祖、成祖两位先帝,这两位也是动辄掀起大狱,株连甚广,朱载坖在东南不也是如此吗?
严嵩很清楚这点,虽然自己没几年活头了,但是严世蕃的路还长,赵文华是义子不假,可是严嵩毕竟是有亲儿子的,总不能为了他赵文华的前途,置严世蕃的死活于不顾吧?
严嵩说道:“胡宗宪毕竟资历太浅,巡抚浙江已经是超擢了,若是总督浙直,并非好事。老夫看唐顺之就很合适。”
严世蕃问道:“那南直隶巡抚呢?徐华亭恐怕不会放过这个职务的。”
严嵩说道:“老夫看谭子理(谭纶)治军有方,足以抚治南直隶,裕王殿下不是也颇为看好他吗?”
严嵩当然知道,这些事情,背后恐怕都是徐阶在搞鬼,但是现在自己的重点不在他徐阶身上,料理完李默。再修理徐阶也不迟。
严世蕃当然知道严嵩最近一直在想办法对付李默,他说道:“李时言并无他本事,可虑者乃陆文孚(陆炳字)也!”
严嵩和欧阳必进点点头,李默一个孤臣,既无党羽,又无亲信,连吏部都不能百分百掌握,严嵩要收拾他并不难,但是他是陆炳的老师,一旦打虎不死,李默借助陆炳,还是可以卷土重来,上次严嵩就已经将他赶出朝堂,但是他凭借陆炳的帮助,再次回到吏部尚书的位置上,继续和严嵩作对。
这次务必要一击必中,让李默彻底歇菜才是。严世蕃问严嵩是否已经有计划了,严世蕃说要等赵文华来再说此事,眼下的事情就是让严世蕃去和朱载坖沟通此事。
而此事,兵部尚书杨博府上,杨博的儿子杨俊民说道:“父亲,外间的传闻你可曾听说了?”
正在读书的杨博抬起头问道:“什么传闻?”
杨俊民说道:“听说赵文华想要谋求兵部尚书之位,父亲还是要早做打算啊!”
杨博说道:“是吗?老夫早就不想当这个兵部尚书了,他赵梅村愿意当的话,老夫情愿让贤!”
杨博早就听说了这些传闻,对于这些传闻,杨博只是一笑置之,这个兵部尚书,他是一天也不想干了,他赵文华要是有这个本事谋这个兵部尚书之位,杨博倒真愿意让赵文华来试试这个本兵,杨博一天头都大了,北边的俺答,南边的倭寇,自己每日里是过得战战兢兢,生怕步丁汝夔之后尘。
赵文华想顶这个雷,还得问问严嵩答应不答应呢!对于杨俊民听到的这些传闻,杨博很清楚,只不过是严嵩放的烟雾弹罢了,根本不去理会。
裕王府内,严世蕃正在和朱载坖谈话,严世蕃将严嵩的意思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朱载坖,朱载坖也表示同意,既然徐阶想挑唆,他就陪徐阁老演一场戏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载坖眼下关心的是遵化铁厂,遵化铁厂本就在工部下面,朱载坖让严世蕃先整顿遵化铁厂,不管是推广玉米还是造船,大量的铁料都是必须的。
朱载坖还谈到一个问题,朱载坖推广玉米,需要有人协助,所以朱载坖希望起复杨继盛和沈炼,这点朱载坖觉得还是需要和严世蕃、严嵩通个气的,朱载坖并不是要和严嵩过不去,而是要用这两人办事。
严世蕃问道:“殿下欲用这二人为何职呢?”
朱载坖准备以沈炼为遵化县令,就近配合朱载坖抓遵化铁厂,杨继盛为直隶巡按御史,专司在直隶推广玉米种植。严世蕃想了想,左右不是七品小官,人微言轻,不会对朝局构成什么太大的威胁,故而也就没说什么,权当给朱载坖一个面子了。
严世蕃正在和朱载坖闲聊时,陆绎突然求见,朱载坖连忙将陆绎叫来,陆绎向朱载坖汇报了一个坏消息,朱载坖派向天津卫勘察船厂、港口的工匠被人杀害了。
朱载坖勃然大怒,问道:“是何人如此大胆?”
陆绎说道:“锦衣卫正在查,据说是一群百姓,被人煽动说朝廷要征收他们的土地,故而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