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炀接过话筒,上面都是小姑娘掌心粘湿的薄汗。
他唇边浮着浅笑,抬起的另一只掌心落在她低垂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她身子明显滞了一瞬,从掌心下轻轻抬眼,神情似有片刻的空白,旋即少年眼里毫不遮掩的缱绻,映入她的眼帘。
清晰的、炙热的。
连同日月星辰都流动在他的眉眼里。
毫无保留。
周围的画面似乎变成了一帧一帧的。
倏忽的,那些紧张和窘迫统统消失不见。
落在发顶温热的掌心似有一种特殊的魔力,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被他顺得乖乖的。
她的心情迅速平静和安定下来。
边炀拿着话筒,身姿松弛,走在台前。
他轻轻抬了下手,台下的起哄声戛然而止。
他们都看着台上耀眼的少年。
似乎都忘了其实他跟他们差不多的年纪,是那些传闻把他抬上了一个高度,和他们无形间拉开一截遥不可及的距离,更多了这些看似成熟稳重的距离感和神秘感。
可如今这样仔仔细细的看少年精致俊美的脸,白衬衫和牛仔裤,漆黑发丝下的眉眼里,是除了张扬桀骜外,还有未来得及褪去的只属于少年的青涩感。
边炀拿着话筒的手指骨节分明,另一只手则随意的插在口袋里。
他在哪里都如此的从容松弛,一如平时的懒散,“原本呢,是该在院系里挑选一个新生来代表发言的,可仔细想想,那么多新生发言后,你们应该也想听听我们这些老东西的一些建议和看法。”
校长听到这话忍不住轻哼一声,“从前让他上台发言他推三阻四的,懒得动弹,这会儿倒是拿起架子了。”
其他院长闻言笑,“他说得也有道理,新生代表发言后,确实需要几个有影响力的学长给这些新生带带路。”
底下有人手做喇叭状,喊道,“我们想听边炀学长的建议!”
边炀散漫的扫了眼台下那人,半开玩笑的道,“这可不是我请的托,实属民众心声。”
底下一阵哄笑,气氛被带动了起来。
“刚才唐雨同学最后分享的那句话很好,爱自己生命的明媚。”
他嗓音轻缓而磁性,“很多人以为上了大学,就能高枕无忧安心落意了,那你们可能要失望了。”他说,“其实,大学才只是开始,在人才汇聚的地方,更会让你们产生挫败感和失落感。”
“前年我去过一所大学做学术分享,而在那天之前,有个学生因为学业问题而跳楼自杀,不治身亡。”
底下一阵唏嘘。
边炀缓声继续,“他自杀的理由是无法顺利毕业、愧对家人,没有任何预料的,却像是做足了万全准备,在寂静深夜里从教学楼上一跃而下。”
台下一阵沉默。
校长和院长们心情都很沉重。
这也是他们所关注的问题。
每年都有不少大学生因无法承担巨大的学术压力,身患抑郁症或焦躁症,选择退学或休学。
原本这次新生典礼上,校长本想点一下这个话题。
但怕给新生们压力,没有说出来。
有人举手,“学长,年纪轻轻就读到博士,人生这么顺利,也遇到过不能解决的问题吗?”
边炀语气坦荡的承认,“当然,人生哪有什么一帆风顺,你们只是没瞧见我玩股市赔钱赔得睡不着的时候,可我这人呢,好面子,向来只报喜不报忧,这反而给不明真相的观众造成了一种我很无敌的错觉。”
他指骨敲了敲演讲台的桌子,敛着嘴角的弧度,“可我要真有那么神,跟开挂似的,还读什么博士啊,早就去开家投行,运作几年,搞个世界首富的头衔玩玩了。”
新生们听到他自嘲的话,纷纷大笑。
“举这些例子,是想告诉你们。”
他清淡的嗓音出来。
底下重新安静,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听他讲话。
唐雨的视线也静静的落在正前方少年颀长的背影上。
他天生就有一种领导力,像是刻在骨子里的那种,令人绝对信服和绝对崇仰的领导力。
“有时候呢,老天会给我们或多或少的出一些难题。”
娓娓道来的嗓音似洪流,又像柔风,灌进聆听者的心里。
“但他的本意并不是要你自怨自艾,而是认为你有承担苦难和挫折的能力,在这条路上,许多人都毁于恐惧本身,还有许多人,或许在害怕命运的时候,就走向了命运。”
“所以啊,我们都想开点。”他笑,“更多时候牢笼是自己给自己的,允许一切发生,允许短暂的驻留和颓废,更应该允许幸运在某天忽然降临。”
看着台下每一张稚嫩青葱的脸庞,就如看到了自己。
他轻言,“而你们到了这个地方,已比大多数人幸运,这里是可以滋养你们的地方,其他的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剩下的交给……”
他停了一下。
台下的学生,甚至台上的新生代表,包括唐雨都有所共鸣的补充,“命运!”
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剩下的交给命运。
少年漫不经心的笑了下,拖腔带调道,“是报应。”
唐雨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底下一阵唏嘘。
校长低声笑骂了句,又不乏纵容,“这臭小子,估计是莲藕托生的吧,心眼全让他长了。”
不过以这种方式说出这番话,显然比枯燥乏味的演讲更能让这群新生接受。
“难怪你这么淡定,是早就知道这小子提前准备了?”
校长偏头看章院长。
章院长与有荣焉,“阿炀这孩子平常是玩世不恭了点儿,可在大事上绝不含糊,我对我徒弟当然有信心。”
校长嗤了一声,“你要是有信心,刚才还说台下再找他算账?就嘴硬吧。”
章院长面不改色,“我是故意吓唬吓唬他,让他发挥好点儿。”
“……”
这师徒俩一个德性。
校长算是看明白了。
“好了,我的分享完毕。”
边炀又恢复如常散漫的样子,把话筒准备递给主持人。
可底下接二连三的举手,都是要问他问题的。
主持人只能让他继续在台上,挑几个新生回答问题。
主要是问一些职业规划相关的。
边炀回答之后,最后一个学生倒是直接,站起来问,“学长,你经验丰富,能跟我们说说怎么追女孩的吗?我们大多数人还是单身狗呢,能不能跟我们分享分享恋爱的捷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