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青,虽说你是知青但是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我实话实说,那个小妹妹只能拖累你,也帮不上大忙,孤苦伶仃的怪可怜的。”女人也没管她们的脸色继续说。
“虽说投奔你表舅,可是毕竟是两家人,单门立户过日子,老爷们都不容易,何况是你个小丫头呢。
也不是说你表舅不行,许木匠仁义是远近出了名的,不仅养活自己一家人,还得养活两个侄子。
那两个侄子都成年了,这以后光结婚就是不小的负担,许凤姑娘也到年岁了,眼瞅着就谈婚论嫁了,你一个远方的表亲也不好给他添麻烦不是?”女人像热心人一样,说着他们的处境。
见到许凤和苏秋月都没有接话,女人也不尴尬,接着说。
“要我说啊,咱呐,还是得早早的为自己打算打算,你还带着妹妹,不为自己也得为妹妹是不是?
按辈分你们叫我一声婶子不为过,婶子可是远近闻名的热心肠。
你们姐妹不容易,正好还有人就看上你了,这不就是缘分嘛?!我呀今天就是给你牵红线,送姻缘来了。”女人说着还自顾自的高兴上了。
苏秋月看到许凤趁着女人不注意对她做口型。
媒婆。
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身份,苏秋月就明白了,这是有人盯上她了。
她一个孤女有钱买房子,日子还能过下去,被人惦记不稀奇。
不过这么快就上门,还是直接上门的,不但是心思歹毒不要脸,更是个沉不住气的。
正想着,那个陈桂花又开口了。
“这顶门立户过日子还得有个男人,有个知疼知热还能帮着你照顾妹妹的顶梁柱,不比让你一个小姑娘当男人使轻松,再说了年纪越大越不好找,还不如趁现在年纪小,闲言碎语不容易沾身的时候,早早给自己定下来,名声好听还能给自己找个依靠,两全其美的事儿,你说是不是?”
媒婆一张嘴,死的都能说得活蹦乱跳的。
就这一段话,苏秋月都佩服,把不要脸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
她早就预料到有这种情况了,心里并没有多生气,所以也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佩服这个媒婆的嘴。
许凤就听不下去了,看苏秋月没反应就张嘴说:
“还有这么好心的人呢,你说说我们听听,哪家人家啊?”许凤虽然笑着说,眼神却冷冷的。
“你这么说就对了,确实是个好心的人家。是咱上河村第九大队的,离咱们这不远,家里就一个儿子,那孩子特别知道心疼人。
就是家里条件有点差,要是条件好点早就定下媳妇儿了。
苏知青年纪也还小,可以先定下来先处处,到年纪了也相处了解的差不多了就能结婚了。
要不然过几年你想定没准人家早结婚了。”
陈桂花说到这个唾沫横飞的夸着,那个男人有多好,家里的父母是多憨厚的人什么的,隐约的还踩一脚苏秋月孤女的身份。
“婶子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说的到底是谁啊?我们总不能两眼一抹黑的就点头吧。”许凤耐着性子问。
“嗨,看我这脑子,叫赵大宝十九了,是你们大队宋连发媳妇的亲侄子。都是实在亲戚,知根知底的。”
说到这个陈桂花的眼神晃了一下,没事儿人似的笑着说了那人的信息。
“啊,我说呢,我这妹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让别的大队的人惦记上了呢。
原来是我们大队看上的啊。
婶子可能不知道,我这妹妹还不到十六呢,我这十八九的大姑娘都还没说亲,还是孩子的妹妹就有人给说亲了,我还真头一回听说。
也不知道你们大队有没有人上课,我们大队可是公安局的下来上过课,说是不成年就结婚的可是犯法,包办婚姻更是要被抓起来的。”许凤说着客气的说着话,说话的内容可是一点不客气。
“哎呀哈,咱们这“铁姑娘”就是厉害,这是不愿意了。婶子说话的有些是有些难听,但是咱得承认是事实。
要是你不高兴了那就是婶子的不是,你要是找对象啊,婶子手里一大把。
你放心,只要你同意,好小伙子随你挑。”
陈桂花没有因为许凤夹枪带棍的话不高兴,接着笑呵呵的说,只是这话好不好听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好小伙子?咋地,今天说这个不是好的?”许凤可不是那种好糊弄的,能被称为“铁姑娘”可不仅仅干活厉害。
“哎呦妈呀,你这嘴可真厉害,婶子可没那个意思啊。”陈桂花赶紧澄清,还似娇嗔的白了许凤一眼。
“再说我都说了,就是先处处对象,可没说结婚啊。这大帽子可不能往我头上扣啊。
婶子虽然是保媒拉纤的,我也是贫下中农,违反规定的事情是一点不干的。”一副你可拿不到我把柄的意思。
“我是年轻,但是不是不懂规矩,我们大队也有媒人,你说咱们都不认识,直接就上门来,说给人家保媒拉纤的你可是第一个。
虽然我们是远方亲戚,那也是实打实的亲戚。
我爹妈都没说给我妹妹找人家,还能轮到听都没听到的人?
再说我妹妹这门槛子,要是个人就能迈进来,不得让人欺负死了?
回去告诉那家人,孩子还小,人生大事儿等到了年岁,我们家里人自己会操心的。
您日后想来保媒啊,可得先按照规矩找我们家大人先知会一声,家里要是养了狗了,保不准就咬上一口,我们可不包赔。”
说到这已经是相当不客气了。
不等陈桂花说话,苏秋月也张嘴了。
“婶子倒是热心,可我这心里咋这么难受呢?
谁想孤苦无依啊,咋就成被人说嘴的事儿了?
我表舅总说可怜我,咋没听说嫌弃我是孤女呢?
没吃过猪肉我也见过猪跑。谁家有意思相看不是先找大人的?
婶子这么上门是欺负我是孤女吗?
我这还有个舅舅就前后院住着,就这么上门,婶子是看不上我?看不上我还来说媒。咋地?是这里面有啥事儿吗?
今天我大姐正好在,这要是我大姐不在,我长十张嘴也说不清我根本啥都不知道了呀,谁让您进了门呢?
大姐,我心里难受。我咋地了?咋就这么难啊?”苏秋月说完就趴在炕桌上哭起来了。
“咋地!欺负人是不是!还得看我让不让呢!
看我们好欺负吗?
我得出去问问,别人是不是也这么干的。”
许凤更是站起来不客气的说。
“哎,哎,我……”
陈桂花让两人一唱一和的说的一下就接不上话了。
其实她就是觉得一个小孤女,还带着个拖油瓶,没把苏秋月放在眼里,还有就是那边媒人钱没少给,那家人也是有小心思,让她最好一下就说定,人直接定下来更好。
她想着一个没爹没妈的小丫头还不好拿捏,哪成想是这么个情况。
一个哭一个说,还不得陈桂花说什么,就听见有人来了,心虚的她赶紧起身,嘴上不住的说没这个意思,脚底抹油就走了。
她刚走,许华三个 就回来了。
“姐,姐,我们回来了。”苏新月喊着就进屋了。
和许灵表妹手里都举着被锯开的葫芦瓢。
“回来了?”原本趴在炕桌上哭的苏秋月已经起来了,眼睛都没有红,刚才纯纯的演技。
许凤看到一下就笑了起来,几个小的不知道大姐笑什么,也不关心,只忙着“大黄”的吃喝拉撒了。
“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那个宋连发是大队里出名的不好相处。
日子过的紧紧巴巴的,年年欠着大队的粮食。
他媳妇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偷小摸占便宜都有她。
听说她娘家条件也不好,找了这么个不要脸的来,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我回去和我爹说,他总出门做活儿,肯定知道。”
看那三个又玩狗去了,许凤小声的和苏秋月说。
“嗯,我也觉得不能这么就拉倒了,真当我没靠山好欺负呢。
大姐你别出头,那人毕竟是媒婆,碎嘴的说点啥对你不好。”
大姐今天的维护苏秋月心里热乎乎的,亲人的维护,真心实意的一点都不犹豫,这种被保护的感觉真好。
这个事总是能解决的办法,她不想大姐出头名声受损。
那个媒婆一看就是没底线的,保不准出去乱说。
她孤女的身份本就是不好的,因为买了房子,被惦记是她自己早就想到了的。
她也没想过嫁人,再说上辈子三个男人,她都没碰到一个稍微过得去的男人。
对婚姻她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这种想法不能透露,这个时候是不被允许的。
但是大表姐不一样,她有她的人生,也有她的选择。
她不希望大表姐名声受损,影响以后的婚姻。
“怕啥,要是因为别人说点啥看不上我,我更看不上他。”
许凤倒是不在意,但是家里有弟弟妹妹也不能太过分,再加上苏秋月不赞同,她答应不会出头的。
晚上回家许凤就把今天的事情说了。
表舅非常的生气,骂了好一阵。肯定是不能这么就拉倒了,也答应去好好打听打听情况再说。
苏新月晚上也听姐姐说了,小孩儿气的不行。
早上上学就和许华开始咬耳朵,苏秋月也不管她们。
她还忙着做棉袄呢,昨天晚上妹妹穿上新棉裤高兴的不行。
早上上学的时候还说这下脚脖子不冷了。
棉袄做完就是棉手套,棉鞋还是她买的,明年就得自己做了。
新棉袄做完了,旧棉袄就要拆开,把里面的棉花弹弹,然后把棉片拆下来重新弄平整蓬松,到时候还要接着用的。
棉片弄好,缝制棉袄就快了,苏新月刚穿上新棉袄,表舅也打听好了那个看上苏秋月的人家。
那家人在他们大队,条件差的能排上号的人家。
他们家就是那种穷的娶不上媳妇的,就连妈都是姑姑嫁人的彩礼娶回来的。
为啥看上苏秋月,是因为他们家房子常年没有修整过,今年入冬后墙上裂开了一条大缝,虽然用泥巴堵住了,但是挺不了多久。
明年必须得翻修,要不然可能一场雨就塌了,他们家穷的根本翻修不上,这样就要没地方住了,这才打上苏秋月的主意。
这个主意还是他家的姑姑,十七大队宋连发媳妇出的。
主要是上次大队开会表扬苏秋月,她才注意这么个小孤女。
有房子,手里还有点钱。
这要是结婚了,房子不就有了。虽然带了个妹妹,养几年嫁出去还有彩礼呢,怎么算都合适。
而且孤女一个还好拿捏。
至于她表舅,一个远房的亲戚,总不能嫁娶都管到人家头上,自己家的孩子都不够忙的呢。
只是他们没想到苏秋月他们的反应是那么激烈。
晚上大表姐就让苏秋月过去了,表舅妈是个非常好的人,不管别人好不好,在背后是不会说人家一句不好的话。
可是这件事儿都惹到自己头上了,舅妈表示不能这么算了,必须得有个说法。
表舅的性格和表姨姥姥非常的像,那是心眼小的一点亏都不会吃的。
第二天,表姨姥姥领着苏新月和许华两个就去了宋连发家。
表姨姥姥虽然眼盲,但是家里的孩子偷偷瞪她她都知道,许凤几个都因为偷偷瞪过奶奶,被用那个拐杖打过头。所以孩子们背后说她们奶奶不是真瞎。
老太太拄着拐杖,让许华领着到宋连发家,快到地方的时候,上去掐了两个孩子后脖颈一下。
掐的“咯噔”一声,可想是使劲了。
他们这里常年睡炕,大人小孩都爱上火,起东西,其实就是因为上火引起的一些不适。
为了清火,会拔罐,刮痧,最经常的就是大人食指和中指沾水,照着后脖颈用力的掐出痧来败火。
有时候一口吐沫直接就上手掐,有会的一下就能出痧。
经常有孩子太淘了,家长会说给他败败火,上去掐脖颈的。
孩子一听都吓得缩着脖子嗷嗷叫,可见有多疼,那可是生疼生疼的。
俩孩子被掐先是吓一跳,然后就听老太太小声的说:“使劲儿哭。”
俩孩子扯开嗓子就嚎上了。
是真的疼,刚掐完不疼,跟着就是火炽撩的,感觉胃里都在跟着难受的疼。
孩子一哭,老太太拐杖往宋连发家的大门上“咣咣”地敲了起来。
一边敲一边骂。
“黑心烂肺的破烂货!又毒又狼的小骚逼!
当我们老许家好欺负!还敢打上我们家孩子的主意!
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穷你们就怼了,让你们穷的掀不开锅都是便宜你们了。
就应该让你们家断子绝孙!房倒屋塌!不得好死才对!
你娘家是个啥逼玩意当我们不知道呢?
还敢背着我们让媒人直接找孩子,给我家孩子都吓病了,我让你们倾家荡产赔回来,不赔就都别过了!
你那个傻逼侄子活该打一辈子光棍儿!
丧良心的玩意儿,迟早是个吃枪子儿,烂屁眼子的货!
……”
徐老太太张嘴就是一顿谩骂,都不带重复的,中气十足都不用缓口气。
本来因为疼正哭的伤心的苏新月听的都愣住了,张着嘴都忘了哭了。
许华一边哭一边扒拉她,新月才接着哭起来。
她奶奶的战斗力她可是从小就知道的,自己家孩子惹急了还骂呢,更何况是别人。
她奶奶手里的拐杖,一边骂一边敲,都是带节奏的。
听着心烦,骂人又诅咒又磕碜的,轻易都受不了。
就是老天爷下雨她都得骂两句的。
老太太一边骂一边说,很快周围就来了好多人看热闹。
都在家猫冬,正无聊呢。
老太太骂人的同时也把事情说了清楚。
宋连发媳妇惦记上苏秋月姐妹,才十五岁的孩子,就想给她快二十的侄子当媳妇儿。
啥心思都不用多想,不就是惦记占便宜还能得个好拿捏的媳妇嘛。
这下好了,捅了马蜂窝了吧。
骂了半天宋连发家都没有人出来,心虚也是不敢出来。
他们没想到许木匠给两个小姑娘撑腰,还这么大喇喇的抖搂出来,一点脸面都不留。
这边越骂越厉害,许老太太说再不出来就进去砸玻璃,她这么大年岁了,不要命就要争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