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臂,居高临下,眼含鄙夷讽刺的盯着薄夜寒。
内心藏着一股看笑话的心态。
薄夜寒,你的算盘要落空了呢。
只是……
薄天赐神色一凛,心脏处,骤然沉了一下。
不应该啊,自己不应该戳到薄夜寒的痛处了吗?不应该断了他的心心念念,渴望得到的念想了吗?
为何他还是那副森冷的,犹如万年寒冰一般的面庞。
从始至终,都未曾有波动,崩裂的迹象呢?
“哈哈哈...”薄夜寒一阵低笑:“那要是这么说起来的话,你还真是要谢谢我了。”
“你不在意?”薄天赐失声道。
“我为什么要在意?”薄夜寒反问:“我可不像你们那么畜生,难不成要我为了一个争权夺位,替你们隐瞒?
当年苏家大小姐,也就是我母亲何其无辜,被薄震霆用来当挡箭牌,当联姻的工具,用完了就一脚踢开,将苏家的痕迹在帝都一点点的抹去。”
薄夜寒声音如浸了冰一样,森冷彻骨。
他讥讽、冷笑。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一家人一样?为了权势,为了名声,硬生生的把亲生儿子说成是继子?”
骤然,薄夜寒目光锐利,化成了一柄利刃,直直的朝薄天赐刺过去!
“薄天赐,你就承认了吧,不管你怎么说,在薄震霆心里,你的母亲柳若若,甚至于是你,都没有他的权力重要!
如果他真爱你母亲,爱到了骨子里,怎么可能娶另一个女人?
如果他对你好到了极点,怎么可能任由帝都人说了你十几年,每次提起你继承人的身份,总要可惜的来一句,‘要是亲生的就好了’呢?”
昏黄的小房间内,薄夜寒声声质问。
声音落在地上,仿佛有了实体,是比今夜的秋雨还要让人心惊的程度。
轰——
一声惊雷划过。
薄天赐身子打了个冷颤,竟直直的往后退了两步。
看起来,就好像是遭受不住打击,受不了薄夜寒说的话,那些话仿佛有些千斤重量一般,压的他有些腿软。
薄天赐的唇色更惨白了。
整张脸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再加上面上的那抹惨白,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阴森的诡异感。
他无声的张了张嘴。
喉结滚动了两下,手扶着身后的墙壁,重新站稳,提起了一口气道。
“你胡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挑拨离间!我告诉你!我们一家人团结一致,是你这种小丑插不进来。
哈哈哈!你无非就是嫉妒我,你嫉妒我得到的这一切!
薄夜寒,别像个疯狗一样,任凭自己的猜测就开始胡言乱语,你这样,只会让我可怜你,得了臆想的可怜虫罢了!”
薄天赐厉声出口!
但不知怎么的,明明很有气势的一番反驳的话,被他说出来,就变了味,总有那种强撑着的感觉在其中。
尤其,话中带着的几分急促。
像是急于反驳,便开始一股脑的将话都急切的抖搂出来。
这样一来,非但没有任何气势,反而让人觉得他弱了下去。
气息一紊乱,气势上都弱了一大截。
薄夜寒愉悦的笑了。
唇角微勾,一贯冰冷,犹如万年冰块一样,不显露表情的脸,出现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急了。
薄天赐——急了。
薄夜寒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一手抬起微弯,手肘拄在座椅靠背上,另一只手伸展开来,放置于桌上。
整个人大开,以窗外大雨为背景,看起来,犹如一幅动态画一般。
引人臣服。
其实,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有不同种。
身为帝都顶级豪门,薄震霆尽管是个人渣,但是,他的爱已经足够拿的出手了。
之前自己查过柳若若的身世。
很普通,普通到了极点,她能够得到薄震霆,能让薄震霆这么多年了,对她一如既往,连外面的女人看都没看一眼,甚至不惜抛下利益,铤而走险设计了苏家大小姐。
这就足以说明,薄震霆对柳若若是真爱了。
而薄震霆对于薄天赐,那更是好的让人心惊,一切顶级资源的倾斜,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天赐,天赐,听听这个悦耳,满意到极致的名字。
他和最爱的女人,祈求上天恩赐而来的孩子,怎么不算爱呢?
可惜呀。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一个人从小就知道自己得到了全世界的爱,却在某一天得知,这个爱有些微的缺失,有些微的瑕疵,这让他怎么受得了呢?
如果在此之前,薄天赐当然不会想那么多。
可在今天,就在刚才,薄天赐见识到了另外一种义无反顾,即便“帮”了仇人,也要替自己母亲正名的事件,薄天赐就会无限遐想了。
在自己的对比之下,薄震霆柳若若以及他的蛇鼠一窝,就会显得很肮脏,龌龊。
瞧瞧自己,即便是明知道说出这一切,仇人的儿子就会名正言顺成为继承人。
可自己仍旧坚定的做了。
自己对于权势的轻视,对于情感的重视,让薄天赐内心动荡。
这跟他们的暗地里密谋,对权势,对名声的维护,是多么明显的对比呀。
对比之下,真是相形见绌!
而这——就是自己今晚的目的!
在薄天赐心中埋下一颗种子,让他们狗咬狗,日后,薄震霆他们对自己的每一次妥协,都会让薄天赐抓狂!
都会让薄天赐觉得,薄震霆就是个权力至上,亲情让路的东西。
然而...薄夜寒的唇勾的更深了,这一家子,就会由内而外的发烂,散开!
狗咬狗?
多美妙呀,多具有观赏性的场面呐。
薄天赐的脸色更惨白了,尤其是他说完后,薄夜寒没有说一个字,一句话。
这种感觉,让他不爽到了极点。
薄天赐只能咬牙,重重的吐出一句话。
“薄夜寒!无论你打的是什么主意,都不会如愿的!如果你识趣一点,就趁早离开滚蛋,我还能留你一命!”
但很显然,薄天赐这种威胁在薄夜寒看来,不痛不痒。
他讥笑:“你留我一命?你多大本事呀?一个‘继子’罢了!”
他又在薄天赐心口上捅了一刀!
“我不是!”薄天赐怒了,厉声反驳。
或许是被气的狠了,他身子都略微的带着一点颤抖,一手要扶着身后的墙,才能勉强维持住挺直的脊背。
“怎么?”薄夜寒上下扫视了他一眼:“你当了他十来年的继子,别人也说了十来年,今天就受不了了?”
薄夜寒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刺一样,扎在薄天赐心头。
让他整个人内心极度不稳定。
这种不稳定转化成表象,就是身子颤抖,瞳孔放大,唇色惨白,身上一副灰白之相。
养尊处优十来年的贵体,仿佛在这一刻,被人抽取了精气神一般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