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的日子到了,司天监与礼部经过繁琐的观测计算,最终确立了时间,精确到了某时某刻,还专门在各方位插某颜色的旗子,某方位站着什么命格的人,这么说吧,外行人一辈子都搞不清楚这些道道儿,你就只知道钱花了老鼻子就行了……
最早的时候老木也觉得搞这些阵仗没卵用,纯粹劳民伤财纯属扯淡。
后来他慢慢明白了,有时候真的不搞不行。
世人多愚昧,绝大多数百姓对神明之事很敬畏,而军中士卒也差不多。
朝廷搞个大阵仗,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正确性,是在告诉他们,这事儿是经过神灵同意的,所以神灵会保佑这事儿能成。好了,许多人因此多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信心……
城北用土筑起了高台,老木等人站在台上接受礼部的人摆布,台下是青龙军和天武军各一个旅做代表,四周则是漫山遍野的百姓。
老木一身戎装站在台上,身边是青龙军和天武军的几个主要将领。
说起天武军这位主将不得不说一句是个人才,这位姓高的老兄是出了名的木帅粉丝,据说专门请了手艺好的匠人在自己胸口纹了一个木字,家里还供着老木的长生牌位……
得知天武军这次被老木点了一同出征,这位老兄第一时间就赶去了牛家村,得知老木没空,又跑到青龙军的大营里专门找了盛愿说了会儿心里话。
事情源于当初编练东京禁军,那次大选兵有个规律,能留下的将领基本都是以前不受待见的,老高跟庄胖子的情况也差不多,以前也是好处轮不上的小角色。
结果禁军编练把有字号的将领都清理差不多了,老高也跟庄众一样出了头,成了天武军的主将。
老高以前也去牛家村吃过饭,那时是跟着高家家主去的,一次在胡同里,一次在厨房,虽然没能上桌,也没跟木帅说过话,但不妨碍跟其他人混了个脸熟。
结果禁军编练的时候就沾光了,盛愿帮着说了些好话,阴差阳错的老高就成了京城八大主将之一……
作为高家的旁支子弟,一直不受待见的老高近几年在族里地位直线上升,老高时常感叹,若不是当初咱厚着脸皮去恭贺木帅和清夫人的请期礼,能有今天?
礼部和司天监的人正在紧紧盯着日晷,国家大事在戎在嗣,大军出征仪式可容不得一点马虎,时辰差一点都不行,甭管是谁都不能乱了规矩。
台子上吹冷风的老木有点受不了了,正在琢磨着是不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风,老高凑了过来。
“木帅,末将高敬祖”。
木子笑着道:“八斤和盛愿提起过你,本帅知道你去过牛家村,都是自家兄弟,高将军不需多礼”。
老高瞬间觉得骨头轻了三分,略带谄媚的道:“木帅贵人事忙,末将这点小事不足一提,神武军的事……”。
木子道:“盛愿已跟我说了,高将军若是愿意,就让他过去吧”。
老高眉开眼笑的道:“正是末将所求,盛将军乃是天下闻名的大将,末将以后就跟着沾光了”。
老高遇到了西征时老庄一样的问题,前有车后有辙,老庄当初把兵权让给了高山,结果跟高山配合默契,在朝中那也是有字号的,现在都做到三关副帅了,上下提起来都夸庄将军会做人,会做官。
所以老高马上就想到了盛愿,只要能把盛愿弄到神武军带兵,出了事责任不大,立了功当然掉不下。还有更重要的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只要靠上了木帅,以后干啥都好办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去南洋种地都能多分几十亩好地。
神武军两万多人,交给这老高当然不放心,既然他这么识趣木子也就顺势让盛愿带人去了,说到底,别说老高没什么实力,就算他是成名的将军也不如自己兄弟值得信任,所以这事儿非做不可。
说到这里,老师说两句题外话,解释一下所谓的任人唯亲。
严格来说任人唯亲这词不是好话,可是同学们,许多时候这话真的不绝对,而且任人唯亲是人之常情。
比如汉代武帝时卫青大将军出征,李广求着皇帝非要一起去,最后武帝也答应了。
真要动手打的时候,卫大将军却做了调整,让自己的好友公孙敖跟自己并肩作战,把李广调去迂回了。
结果飞将军不负众望,迷路了……最后因此自刎而死。
这件事也成了卫大将军的一处污点,有人说李广之死是卫大将军造成的。
同学们,请你们扪心自问,在需要拼命的时候,你们是选自己的好兄弟做队友,还是选一个时常犯错的老头子并肩作战?别忘了,你们的那位好兄弟可不是无名之辈,而是成名已久的名将,早就证明过自己很能打的。
现在再想想,卫大将军错了吗?
要我说,卫大将军这次任人唯亲一点错都没有,因为所有人都会这么选择。
奥对了,老师没有贬低李广的意思,这位也是一生军旅的民族英雄。只是老李实在是运气不好,关键时刻总掉链子。
最后他的悲剧真怪不到卫大将军头上,只能说时也命也……
得偿所愿的老高笑的挺开心,把身边一个年轻人拉过来道:“木帅,这是神武军副将木风,说起来跟木帅还是一家呢,军校出身,年少有为啊”。
木子笑着道:“认识,神卫军出来的”。
老高一拍脑门儿,连声道:“对对对,竟忘了这一茬……”。
木子认真看着木风,微微点头致意。木风则用一种狂热的眼神回应。
密州营的少年们都成长起来了,最早在神卫军的几个都做了旅将,木风甚至做到了神武军副将,足以证明老赵对他的学生是真用心,当然了,也有老兄弟们刻意照顾的原因。
他们都再没去过牛家村,平日里见了木子也都从不多话。可他们互相之间往来很密切,时常相聚。
老赵和赵曦对此很是支持,同窗嘛,都是军校出来的,当然要互相扶助,他们不知道,这些年轻人聚到一起的时候讨论最多的却是在密州大营的欢乐时光。
这些年轻人的凝聚力高的吓人,他们没忘掉曾经的誓言,平时见面了互相对视一眼,交换着彼此都懂的心声,已经成为军中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木风恭敬的行礼,“木帅!”。
木子拍着他的肩膀道:“木风,做得好!”。
“砰砰砰……”,九声炮响,大典开始了。
韩琦亲自托着拖盘走上高台,上面放着虎符帅印,覆盖红绸,身边是朝廷重臣。
封坛拜将,授钺行师,乃是古礼。真正的封坛拜将是由皇帝动手的,事实上史书记载享受过这份殊荣的只有汉初的淮阴侯韩信。
大人们费尽力气找出史书上记载的古礼,参考历代大将出征的礼仪搞了今天这一出,皇帝亲自拜将有些惊世骇俗,改为由宰相代替。
三牲六畜祭祀皇天后土,诸路神明,宰相代表朝廷向木子敬献虎符帅印,以示朝廷上下对出征大将的敬重。
韩琦亲自给牙旗沾上血迹,这便是所谓的祭旗。交给木子,代表着朝廷给予他号令虎贲的权利。另外还要祭战鼓,祭金器,祭……
仪式冗长繁复,按老木以往的脾气早就受不了了,可今天不行,老赵等人一再叮嘱,这事儿很重要,无论如何你得忍着……
这么多人竟然静悄悄的,军将肃立,周围百姓远远看着,场面庄重肃穆。
韩琦终于做完了所有的事,最后则是拜将的关键环节,宰相率领百官行叩拜大礼。
是真正的跪下磕头,这乃是拜将的关键,大概意思就是拜托大将好好卖命出力。
随着众位大人跪到,周围百姓纷纷跪到在地,随着礼部人员唱礼叩拜三次。
韩琦大声道:“大将军战无不胜!”。
百官齐声道:“大将军战无不胜!”。
百姓齐声喊道:“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木子与众将受了众人跪拜礼,接过帅印牙旗等物,而后举起手中兵器道:“必不负所托!”。
众将士齐声应和:“誓死杀敌!誓死杀敌!誓死杀敌!……”。
众人起身,礼部官员大声宣布,“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