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庆州到东京要横跨整个永兴军路和京西北路,木子率领青龙军和神卫军一路向东,好不容易走出了永兴军路,从进入河南府开始,行军速度就一降再降,最后终于实在受不了了。
上次走这一段路的时候是西路军回程,一路上没名没号的西路军闷头赶路剿匪,大多数百姓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过去的是传说中的木帅。
这次不行了,一万多人的大军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隐藏行止,环庆大战已经传遍天下,百姓们堵在大路上欢迎他们的英雄凯旋归来,无论如何都要让木帅和儿郎们感受到咱们的热情。
与去的时候相比,这次沿路州县安排的营地更加用心,或者说夸张。
士绅商贾在地方官的带领下拉来无数吃食酒水,木子从寿安县过后特意下令,大军不能在地方停滞,希望沿路父老不要强留。结果营地之间的距离变成了丧心病狂的不到二十里,百姓们在极力表达自己的心意。
路过洛阳的时候更过分,洛阳是大宋西京,乃是京西重镇,前几次路过不见人的洛阳这次忽然冒出来几十名大小官员,还有人山人海的士绅百姓,即使木子再三向沿路传讯不要迎送,可终究还是被留了五天。
官员们的理由十分强大,鲁国公凯旋归来路过洛阳,若是不好好招待一番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战事已了,又不着急征战,木帅务必要住几天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朝廷即使怪罪也无妨,咱们已经联名向朝廷上了折子说明了,跟木帅无关,是洛阳官民自发的……
木子非给他们面子不可,因为这里有个隐情,通常朝中官员被弹劾暂时退下来会出京外放,品阶低的倒是好安排,随便找个州县都行。大佬们就不好安置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没处安置的大部分都挂个闲职来了这里,久而久之洛阳便成了大佬们暂时蛰伏的老巢,汇聚了许多牛叉的大人物。这么多大人物给你面子招待你,即使是木子也不敢甩手就走,实在是真的不敢一下得罪这么一大帮大佬。
好容易走过洛阳,一路吃过永安县和巩县,一头扎进孟州的汜水,啥也别说了,吃吧……
在与特意赶来的孟州知州等官员约好了明天吃践行酒之后,终于回到了酒气熏天的大营。
按理军营之中是严禁吃酒的,可现在是班师回朝的归途,暂时也没有仗打了,再加上两军伤亡惨重,木子也就放开了禁酒令,让士卒们放松一下。
结果不太好,每到一地木子和几个主要将领就会被拉走,当地的士绅甚至百姓则拉着成车的酒水吃食进入大营,然后就是酒鬼的狂欢了……
看着面色蜡黄的各个偏将和指挥使,木子道:“不能再喝了……”。
众将面色沉重,纷纷点头,“不能再喝了……”。
酒量再大也架不住这么喝下去了。木子道:“前面就进入郑州地界了,横跨郑州才能抵达京畿路,后面还有几百里呢,如果真的喝下去……”。
周八斤刚要开口却先打了个酒嗝,最近几天幸亏他给木帅挡酒,否则老木早躺下了。
“前面探路的兄弟回报,荣阳,荣泽,郑州和原武等地的酒水已经被搜刮一空,每天运酒的大车源源不断,都在摩拳擦掌的等着咱们呢……”。
老木等人嘴里发苦,前面觉得反正没什么事了,索性就放松一下吧,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愈发的变本加厉,看这架势各地有点拼酒量的意思了,问题是他们是地头蛇,喝两顿能歇一歇,老木他们是被人车轮战了……
马风揉着太阳穴道:“木哥,不能再喝了,等喝出郑州去还有京畿数百里,我等怕是到不了京城就全躺下了”。
木子没好气的骂道:“怪得了谁?我说不能开这个头,你们一个个馋酒馋的不行,轮番找我说情,现在又说不想吃酒了?”。
众人齐齐一缩头,这真不怪木哥,本来他是拒绝一切宴请的,大伙儿觉得反正仗打完了,吃点酒也无妨,就一起找他说情,后来木哥答应了,然后就刹不住了……
所有人都低估了百姓的热情,谁能想得到呢?一万多人的大军,一开始的时候还行,送来的酒水分一分解解馋就没了,结果收到消息的州县准备的酒水越来越多,仿佛准备的不够就丢了脸面,酒水准备的足够以后就是庞大的陪酒队伍了……
高山捂着肚子道:“上回回京吃肉吃的想死,这回是吃酒吃的想死……”。
西路军的老兄弟们齐齐点头。
勉力支撑的老楚道:“木帅,你可得拿个主意啊,这么下去真不成了,远的不说,明天那送行酒就不好过,咱家怕是真要被送走了”。
众人真诚的看着木子,他们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酒会变成可怕的敌人。
其实老木更头疼,因为每次宴请他都是主客,最开始他也是放松了,答应了几次宴请,后面的就完了,你答应了一个,后面的你不答应?说得过去吗?
本来他不喝也没人敢逼他,可一个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陪着笑举着酒杯,你怎么说出拒绝的话?
那些人都是有联络的,很快所有人都摸透了,木帅吃软不吃硬,年纪大的人一求准成,然后就是大军每到一地,一群老头子跪在马前要款待木帅,然后就是陪着笑轮番灌酒,老木一点脾气都没有,被灌的欲仙欲死……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老木抬头看着一圈儿二愣子一阵头疼,“听不懂?”。
众好汉齐齐点头。
老木鄙视的看了他们一眼,叹道:“分头跑吧,每个旅各跑各的,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十月初一之前到汴梁西大营,第二,不足给我惹出什么乱子”。
众人齐齐一愣,反应最快的周八斤拐了刘余一把道:“木哥,那个……你歇着,俺们先去了”,说完拉着刘余匆匆出去了。
众人都互相使着眼色站起来,“木哥俺们去了……”,老楚伸着手想说什么,哪里来得及,一个个霎时就跑的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