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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州城里还有步军三千六百,壮丁八千,木子抽出八百步军和两千壮丁做预备队,把其余人分成四分轮流守城。

同时把壮丁分配给战兵,把每一处垛口都分给指定的人负责,让他们相互配合分工明确。

最后又根据西夏人攻城手段缺乏的情况改进他们的战法,还令壮丁制作大量简陋木盾遮挡箭矢。这极大减轻了伤亡。

短短几天,环州军民迅速稳定下来,经过最初的慌乱后他们正在迅速成熟,同时守城与攻城的伤亡比例也在迅速拉开,木子知道,元昊做出改变的时候到了。

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这样继续下去,徒劳无功的虚耗人命对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

事实证明元昊半辈子领兵真不是白给的,西夏人整整一天都没攻城,让城里的人等的心焦。

三月十五一早,当晨雾散尽,木子的眉头拧到了一起。

两百步外高高矗立的木架子让他第一次见识到了石炮的真面目,巨大的底座加竖杆,竖杆上拴个皮套子装石弹,两边各有一个巨大的绞盘。

以前没注意这种笨重的大东西,今天木子明白了,原来就是扭力抛石机。

这玩意儿很笨重,也就比人力拉的抛石机强一点,但对西夏来说是很先进的攻城器械了,一直藏的挺靠后,现在却推到阵前来了。

把抛石机推的这么近,操作的人都清晰可见,可环州城里没有这么远射程的东西,本来城头有几具八牛弩却早就坏了,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开始转动绞盘,装填石弹,然后巨大的石弹夹着风声砰的砸在城墙上,木子和老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元昊在欺负人,城中没有远程器械,他看准了城里的人不敢冲出来破坏抛石机,所以推到一个大胆的距离,目的很简单,破坏城墙。

十几架投石机不断抛出近百斤的石弹,不断砸在城墙上,发出巨大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仿佛砸在人的心头。

“太近了,相公请速回府衙!”。

城楼之上并不安全,木子不得不让老范离开。

范仲淹皱眉看着城外,又抓着木子胳膊道:“木帅,可有良策?”。

木子头也不回的道:“范相若回府衙木某便走良策”。

话说的很不客气,老范大度,不与他计较,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忙,遂急匆匆下城走了。

木子默默计算着,扭力投石机的射速并不快,一群人围着转动绞盘,一点点的把甩臂拉回去卡主,石块装进皮套子里,然后用大锤砸开插销,甩臂被绞盘拉起来又被横杆挡住,石弹便被甩了出去。

几个马军指挥使走上前来,“木帅,末将愿意出城将贼人石炮毁掉,每人带些引火之物就行”。

西夏人今天明显没有爬梯子的打算,只是一个劲的丢石头,他们在用一种见效缓慢却又近乎无解的战法,就是砸,没完没了的砸,环州城墙并不十分坚固,坚持砸总能砸塌一段,然后就胜利了。

从开战至今马军一直没有参战,当木子进入环州,他们坐不住了,已经数次请战都被拒绝。

现在他们认为时机到了,不可能任由西夏人砸下去,否则即使砸不塌城墙上面的垛口也会被砸平,当城墙上面没有了遮挡,下次攻城的伤亡就会直线上升。

能去摧毁抛石机的只能是马军,冲出去把油淋上,然后点一把火,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只有一个小问题,怎么回来……

“滚回去歇着,现在不是你们出力的时候”。

刚走下城楼,巴哥走了过来,骑在马上在环州沿着大街慢慢走着,憨子带人紧紧跟着。

当然不能让骑兵出城,西夏人巴不得你那么做,这三千多骑兵是狄青一手带出来的,是整个永兴军路的宝贝,冲出去自然能毁掉投石机,但明摆着也回不来了。

环州城的府衙在后街正中,这里是尹知州的地盘,木子和老范为了避嫌不能住在那里,木子的住处来自环州首富的家,说实话,这种地方的土财主品味一般。

进入正堂不久,尹知州急匆匆的来了,木子派人给他送信让他过来议事,一起来的还有不放心的老范。

西夏人把投石机推出来顶在环州脑门儿上砸石头,那沉闷的声音压在所有人心头。

“木帅可是已有良策?”,尹知州很急,刚坐下就问道。

木子道:“尹大人,某正为此事,不知城中有多少木匠?”。

老尹略一思索,快速答道:“百十人是有的,不过手艺未必好”。

木子笑道:“不需要太好,可先召几个来,我教他们做点东西,让他们去做”。

老尹立刻吩咐人去了,木子则叫亲兵里两个手巧的进来,拿来一些筷子和细线。

老范和老尹目瞪口呆的看着木帅指挥着亲兵用筷子做玩具。两件构造简单的小玩具很快摆在桌上。

底盘,夸张的竖着根筷子,上面绑了小布兜,另一头绑着块核桃大小的石头,整个结构看起来就像……

俩老头问道:“木帅,这是……”。

木子把筷子放平,一块指尖大小的石子放入网兜,一松手,被石头压着的一头快速下落,长长的筷子立起,网兜里的石子被甩出老远。

“他元昊竟敢拿那种低级的投石机在本帅面前卖弄,真是好大胆子”。

老范和老尹都是学霸出身,很快就明白了配重式投石机的原理和优点,同时抚掌大笑道:“环州无忧矣”。

“木帅,这石炮底座用什么木料皆可,唯杆臂需用坚韧的桑柘木,以下官看,杆臂越长,下方配重的越重,则气力越大”。

木子点头道:“尹老哥果然敏锐,还有一点,配重之物可以增减,石弹也可选用大小不一,这样就能调节射程远近了”。

老尹一点就透,抚掌笑道:“正是此理,正是此理啊木帅”。

外面回报说工匠来了,老尹小心翼翼的拿起筷子做的小玩具出去了,他有的忙了,投石机原理简单,真做起来却并不容易,需要一点点摸索着做,可城外的元昊不会干等着,所以他必须争分夺秒。

老范似乎对此并不担心,还有闲心夸他:“木帅之才,老夫叹服,此炮足以力压贼人石炮了”。

木子笑着摆摆手,只要能做出来,压制住城外的投石机他倒是不担心,配重式投石机是投石机的巅峰,其性能对扭力式投石机是碾压性的,等同于狙击枪和普通拴动步枪。

老范问道:“南边可有异动?”。

木子答道:“范相放心,庆州方向并无贼人动向”。

老范一直担心被抄了后路,环州暂时没什么危险了,这个担心就更加强烈。

青龙军和神卫军驻扎在马岭寨,元昊肯定已经知道了,他若想向南穿插就不能忽视掉这三万多大军。目前为止并没有大规模调动的消息,只有些斥候轻骑而已,所以暂时不需要担心。

傍晚的时候,持续了一整天的石炮终于停了,各营来回报的情况很不乐观,经过一整天大石头砸,城墙已经出现了几处裂痕,有几处地方被砸的塌下去些,更严重的是城头,近百斤的石块带着惯性能轻易砸碎垛口,城头已经一片狼藉,民夫正在加紧修筑。

这只是聊胜于无的补救罢了,新垒的墙一脚就能踹倒,元昊不可能给你时间。

半夜的时候老尹派人送来了好消息,事实证明老木低估了老尹和工匠的聪明及动手能力,第一架投石机竟然做好了。

“木帅,八十斤的石弹,用六百斤的配重就能投出去三百步,隔着城墙也能把贼人的投石机砸成柴火”。

老尹的眼珠在黑夜里闪着光,兴奋的不能自己。

“多做些,什么时候凑够了三十架告诉我”。

老尹一愣,问道:“木帅,贼人攻城甚急,为什么不做好一架就用一架?”。

木子笑道:“这玩意儿准头有限,少了没什么用反而会打草惊蛇,外面那十几架实在是烦人,干脆一次给他毁了,省的以后还得防备他”。

老尹反应过来道:“正是此理,木帅放心,有了第一架后面的就好办了,只是恐怕还要四五天才能做够三十架”。

木子背着手转了一下,把他拉到身前道:“把人分开用,粗活用不着工匠,手艺好的只管打造精细处,搬搬抬抬的民夫也能干,把人分成几组,挑几个人领头,再派人去寻木料……”。

尹知州眼睛越来越亮,他忽然发现了一个新世界,一个分工合作的新的工作方法,向木帅长揖一礼,“木帅乃真工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