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军徐徐进入大营,庆州知州及守将在大营外恭敬的等着迎接如雷贯耳的木帅。
从青龙军进入庆州地界开始,每天道路两边就站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和士绅乡老,扶老携幼的人群挎着篮子,拿着吃食,热情的招呼士兵们,颇有些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意思。
每当有原西路军的老兄弟被认出来,人群中都会发出一阵欢呼,这件事没法解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百姓们依然能认出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很玄幻。
经过村镇县城的时候木子会露面站一下,解开披风让那根空袖管随风飘荡,人群会高呼着木爷爷跪到地上,迎接他们的英雄。
消息迅速传遍庆州,人们纷纷奔走相告,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青龙军到达南大营,这里已经人山人海,李老汉和当初那群老头子都在,一个个喜气洋洋的看着士兵们进入大营。
“看看,看看,木爷爷的兵就是不一样,个顶个壮的跟牛一样”。
“额听说咧,木爷爷手把手练出的青龙军,将校都是当初西路军的好汉,在京里好大名声”。
“这你就不知道了,前几年广南有贼人造反,听说声势挺大,杀得人不少,结果木帅带着青龙军一路赶过去三两下就给平了”。
“朝廷就是不靠谱,就些许毛贼也值当的让木爷爷跑一趟?要俺说就该让他老人家长住庆州”。
“就是这个理儿,木爷爷若是驻在咱这儿,他李元昊敢来闹事儿?”。
“就是,就是……”。
木子骑在马上由远及近,到了一群老头子面前停下,低头笑道:“老李,诸位,还识得我么?”。
众老头子手忙脚乱的行礼,“岂能不识得大帅?大帅一向安好”。
“行了,见了就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吧”,说完催马而去。
众老汉纷纷直起腰,露出满意的笑容,“中咧,见着真神了,都放心了,各自回去干活儿吧,别误了农时”。
知州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人群散去,与前些日子相比,百姓们眉飞色舞的谈论着,仿佛忘了二百多里外的西夏人已经兵临环州城下……
庆州原知州已经调任,现任知州跟木都头不算生人,因为他就是原庆州通判大人。
当初老木为了救焦用曾半夜去给他送过礼,当初的老木还是小角色,靠着狄青的帖子才能被领导接见,后来二人在府衙配合默契,把焦用捞了出来。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当初的通判大人升了半级做了知州,当初的小角色却已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这令通判大人暗自唏嘘不已。
当然了,那件事是不能提的,你不能跟某个领导说你当年给我跑腿儿的时候如何如何,这可是基本的官场规则。
木子与他寒暄几句,谢绝了他准备的接风宴,直接道:“单大人自去忙,本帅初至,还有军务要处理,有熟悉北边军情的人留下一个便可”。
单知州犹豫片刻,还是上前半步道:“木帅远来,按说下官不该多嘴,只是有一言非说不可”。
木子道:“大人但说无妨”。
单知州道:“木帅,今天刚收到的军情,乌仑寨已破,今日贼人已经兵临环州城下了”。
木子惊问道:“如此之快?”。
单知州道:“肃远乌仑二寨地势平缓,寨小兵少,不足以抵御贼人,杨将军无力回天,只是贼人势大,有兵不下十万众,而环州加撤回的败军止有步军五千余人,壮丁万余,加之军械箭矢不足,恐怕……”。
木子默然点头,问道:“范相公现在何处?”。
单知州焦急道:“下官正为此事忧虑,范相公仍在环州城内,朝廷数次下文让他移驻别处,下官等苦苦哀求,无奈相公断然拒绝,非要留守环州”。
木子惊道:“范相怎能置自身于险地!”。
老范太任性了,朝廷几次下文,木子也给他回信,不同意他以身做饵的计划,没想到了现在他仍在环州……
老范知道,即使离开环州也没有兵马调动支援,能调动的兵马已经都在这里了,太远处的则根本来不及,冒然调动还会给贼人可乘之机。
木子懂他的意思,庆州只剩两营厢军,宁州只剩三百,定边军保安军不敢动,环州一旦失守,元昊就会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到时就是整个西北糜烂的惨败。
还有一个原因,到目前为止,元昊虽然一路攻到了环州城下,却没讨到什么便宜,因为他经过的地方早被老范搞成了无人区,而再往南就不一样了,市集村镇有无数百姓,一旦贼兵冲过来……
所以老范义无反顾的顶到了环州,他不能容忍自己治下的百姓面对屠刀,不能眼看着自己辛苦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还有最重要的,他知道,西北一旦糜烂,朝中必然会议和,即使皇帝再坚持都没用了,所以他哪都不去,就钉在环州。
木子不同意他以身做饵的计划,认为环州不足以疲惫贼人,他偏要证明可以。
哪怕失败了,如果他战陨于环州,大宋与西夏就结了死仇,再无议和的可能了,大宋的国策就能执行下去了。
老范从没考虑过自身的安危,也没再写信告诉木子自己的决定,他甚至都没催促过西征大军的行程。
他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所有人,也在催促鞭策着所有人,这就是老范,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老范。
忧虑的单知州回去了,留下一个叫韩庆的指挥使。
帅帐之中木子召集众将,把他叫进来询问军情。
韩庆身形高大,粗手大脚,二十几岁年纪,身上戴孝。一进帅帐变俯身磕头,木子问道:“起来吧,为何人戴孝?”。
韩庆道:“家兄韩嗣,日前战没于归德堡”。
木子听说过这个名字,点头道:“韩嗣忠义骁勇,虽有小过但不足以掩其功,顾青,一会儿去营外找几个人,带本帅赏银去他延安老家,以为安家之用”。
韩庆忙跪到磕头道:“多谢木帅!韩家没齿不忘木帅大恩”。
韩嗣确实有过失,但真的情有可原,前方同袍兵败来投奔,谁能不开门接纳?
贼兵涌入,韩嗣明明有机会逃命却宁愿战死,手下三千士卒誓死追随,无一人投敌,堪称勇烈。
木子派人去他家送安家赏银就是在为他正名,英烈守土战死,应该得到认可,应该得到颂扬,哪怕他有小过失,他也仍然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