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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家村木家大院正厅,周八斤和王二相对而坐,四周还坐着七八个各路的老兄弟。

王二低声道:“木哥和高进还好,他说了,不许我等闹事,各自回乡过日子,莫坏了性命……”。

木哥早就带出话不许他们闹事了,可众人实在憋得慌,这次八斤回来王幸便安排二人进了大牢,好好问问木哥,结果却依然如故。

众人一阵沉默,有人闷声道:“木哥是觉着弟兄们都成家了,不想让咱们没了下场”。

有兄弟砰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道:“当初在西大营,咱们都有下场,偏偏就木哥没下场,咱们拿了木哥的钱去做买卖了。这次难道眼睁睁看着木哥死?”。

王幸站起来拱手道:“诸位哥哥,俺王幸以前是个猪狗一般的人,跟了木哥才快活了几年,吃喝的也够了,清嫂子出了事是咱们没尽心,要打要杀咱也认了。可就这么看着木哥被砍头,决然不行!”。

在场的几个人同声应和。

里面几个人议事,并没背着弟兄们,院子里站满了人,有几个被推选出来的老兄弟进来抱拳道:“弟兄们的意思是不管怎样,不能干等着给木哥收尸,几位哥哥尽管拿主意,在这东京城轰轰烈烈的闹一场,就算跟了木哥一起上路也不枉了”。

礼义廉耻重要吗?当然重要!若眼睁睁看着木哥死,别人会怎么说?

看啊看啊,这就是他娘的兄弟义气,木帅被砍头,一帮子所谓的兄弟就只是看热闹,呸!那几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还有一点,木子要被砍头,他自己没怕,木氏的老兄弟们怕了……

木氏威风八面,在哪都吃得开,散伙之后呢?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缩回村里种地?

大伙拼死拼活把木氏经营的这么红火,就这么丢下不要了?谈何容易?

弟兄们平日里虽然没刻意欺负谁,可也没给过旁人面子,也很是得罪了一些人,他们会让你消停过日子?

弟兄们报团他们不敢,散了伙了单打独斗谁怕你?

说到底,木氏在,他们是掌柜,木氏散了,他们依然是猪狗……

经过几年磨炼,周八斤已经不是当初的莽夫了,抬手止住弟兄们七嘴八舌的嚷嚷,喝道:“闭嘴!朝廷还没下令定木哥的罪呢,你们现在闹,是嫌木哥死的慢吗?”。

场面为之一静,众人皆知他说的有理,王二道:“哥哥有什么章程?”。

周八斤道:“你给弟兄们去信,快些多来些人手,这里是京城,人少了办不成事儿,要没牵挂敢打敢杀的,洒家回营里问问军师,让她给拿个主意,若是军师也没主意咱就直接动手救人,硬抢也要把木哥抢出来!”。

“好!”,众人齐声叫好。

再磨炼周八斤也依然是周八斤,最先想到的总是最简单直接的做法,有办法自然最好,没办法就直接下手,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嘛?

随着周八斤回到南大营,青龙军立刻为之一变,第二天户部的人来了竟然没能进去,东西留下,人被直接赶了出去,大营里烟尘四起喊杀声震天,据说是操练兵马。

消息很快传到城里,本来就人心浮动的百姓,更加惶恐不安,到处都在传扬着青龙军要血洗东京城救人的流言。

到第三天又有消息传了过来,有人亲眼看到牛家村里短短两天又增加了一千多人,而且木氏各地的人还在不断涌过来。

第四天下午的时候百姓们坐不住了,许多胆小人家在偷偷收拾东西准备避祸……

坐不住的不止是百姓,垂拱殿里的大人们也慌了手脚,事情恶化的速度之快,超出了所有人想象。

韩琦道:“青龙军两营步军前锋已经到了南大营,中军六个营最晚后天就能抵达。探子说士卒悲愤,口出大逆之言者甚众”,韩相是文明人,说的比较委婉,意思其实大伙都明白,就是青龙军的士卒在骂街骂朝廷。

狄青密报请罪,说:青龙军军心浮动,弹压不住,望朝廷要做准备安抚……

牛家村里已超过三千众,或三五十或百八十者络绎不绝,皆是精壮汉子。

牛家村乡民杀猪宰羊侍候,有探子说乡民多有送走老幼,要与木氏之人共进退者……”。

随着韩琦每说一份情报,在场的人脸就更苦一分,等他说完,众人已经神情呆滞。

有大人道:“后天……后天牛家村加上青龙军就会超过万人……”。

京畿各处有禁军近百万,怕这万余人吗?答案是很怕!

东京禁军出了名的渣,能拉出来多少能打的只有天知道,对面呢?一万多实打实的精锐……

别说士卒,就是各级带兵的将军也一样,刚才问了一下,一个个吓的面如土色,拼命推脱。

而木氏也就是原来的西路军,当初在雄州聚起人马打算跟辽国干一场,青龙军更不用说了,广南一仗把侬智高的天南国杀了个干净,众将之名在南方如雷贯耳。

你指望京城禁军去压制他们?别开玩笑了。

老相公沉声道:“约束禁军各厢,不得去城南滋扰有功将士”。

众人齐齐附议。

这时候当然不能去招惹他们,万一擦枪走火就完蛋了。

韩琦道:“陛下,臣建议调两厢禁军驻守城门,以防万一”。

众人齐声附议。这是应有之意,虽然青龙军和木氏没公然造反,可也不得不防啊,万一呢?

从头到尾有个人被无视了,就是狄青,文官大老爷们没有一个人提起他,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这很不正常,毕竟狄青名义上还是青龙军的主帅,没约束好部下是大错。

其实仔细想想很简单,现在是找他麻烦的时候吗?别闹了,消停点吧,狄青现在就在青龙军中呢,你这时候动他,不怕一下炸了锅?

酱油党们回家了,剩下老哥仨犯愁,这事儿无解,木氏是西路军出身,本来朝廷当初就有点对不住人家,又举着老赵写的招牌,还跟各大家族都有买卖,现在人家啥事都没干,就来给木子收尸而已,你用什么理由不许?

青龙军更不用说了,从密州跑到广南去为国平乱,立功归来,你能怎么办?你敢派兵去把有功将士逼反了?

事情陷入了死局,明知道木氏和青龙军怕是要闹事,却不能提前把他们怎么样,甚至都不敢做太大动作,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步步壮大……

老赵问道:“刑部和大理寺那边有什么消息?”。

老相公微微摇了摇头没说话,意思很明了,还在吵……

其实他是真不想问,因为无论他们有什么消息都不是好消息。

这段日子刑部和大理寺啥也没干,就跟宗人府吵架了,本来嘛,案情简单的很,也没必要调查什么隐情,主要矛盾就是怎么判决了。

无论是他们决定怎么处决木子,对现在的局势都不是好事,一旦定了木子死罪,木氏和青龙军很可能就会有所动作,进而导致局面不可收拾。

但话又说回来,你总不能不问吧?

别的事情倒是能拖,可眼瞅着青龙军中军就回来了,作为得胜之师回朝,朝廷是有一整套礼仪的,木子的事拖着,到时候青龙军当场闹起来怎么办?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韩琦道:“后天青龙军就到南大营了,朝廷要立刻犒军夸功,昭告天下,木子的事不能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