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南西路,宾州城南。
哥俩两次一起干活儿,相州之行狄青全程当木牌子,这次轮到木都头做木牌子了。
从抵达桂州会师至今,公开场合几乎一言不发,而且对狄青很是恭敬。
木子必须这么做,东京两年狄青快疯了,这次一定要让二哥畅快一回。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自认为并不比狄青强。
广南多山,就没几块平坦的地方,山高林密毒虫遍地,这里打仗跟北方完全是两码事。
侬智高带的土人个子不高,装备也很差,但战力不低,不但擅长这种环境,山林间跑跳如飞,而且性情凶狠坚韧,让人印象深刻。
在这里作战,官兵第一个优势就是人多,据分析,不算侬智高裹挟的百姓,他带领的族人现在还有三千左右,当然了,这次跑回去肯定还要拉队伍,估计能拉个万八千的。
而朝廷这边经过狄青挑选整合,加上青龙军,手下有大军三万多,兵力占据绝对优势。
但侬智高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他最大的优势是地形熟悉,本土作战,又是这种连绵的大山,这一优势不容小觑。
狄青有一项技能远超木子,那就是用骑兵,他是天生的骑兵将军,战场嗅觉敏锐无比,极其擅长抓住战机一击破敌。木子的战阵经验跟他没法比。
出于种种考虑,木子决定做个工具人,全力配合狄青。
哥俩正围着地上的沙盘转圈子,这仗其实并不好打。
狄青皱眉道:“侬智高正在积极联络三十六洞壮族土酋,还极力游说结洞酋长黄守陵与他一起起兵,还好余大人不惜财货与之周旋,黄守陵已经答应不蹚这个浑水,只要他不掺和,另外三十六洞土酋就问题不大”。
这个地方情况特殊,遍地都是各种酋长族长,一个个都是土皇帝,朝廷对他们也没法管,只能听之任之,只要不公然反叛就满足了。
侬智高想跟官兵对抗,到处拉人是肯定的,还好老余也不是吃素的。
说起来朝廷派来广南的这两位老书生真不差,初来乍到的手里没兵没将,让他们平叛是强人所难。
可孙大人和余大人并没闲着,他们充分发挥了自己擅长的事,就是跟侬智高抢人。
本身就占个大名分,手里又有钱,各种收买分化玩儿的很溜,侬智高闹的挺欢,却没能拉到几个盟友跟他一起闹,两位大人居功甚伟,真要各族酋长跟着一起闹起来,那这广南两路就彻底完蛋了。
听说那黄守陵本来有点心动了,老余派人带着东西去一顿忽悠,正好青龙军又来了,黄守陵又顺势做了朝廷顺民。
木子点头道:“当今之计,不怕侬智高打,就怕这厮跑,必须要逼他决战,还要快,拖下去朝廷受不了”。
正面刚木子和狄青不怕,侬智高就是拉起一万人都不怕,可他要是带人跑就麻烦了。
邕州靠近交趾,这厮若是带人跑到交趾地盘去,你还真不好弄,木子倒是不怕交趾人,关键是这种千里大山的丛林,你追不上也找不着他。
侬智高世代居住在这里,他的人早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在大山里待个一年半载都没事,青龙军呢?到时能活着回去几个人可就不一定了。
这也是朝廷对这地方放羊管理的原因,你没法管,就算知道有些土酋不听话你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派出大军讨伐他们性价比太低了。
狄青的眼睛没离开沙盘,他对木子弄出的这个东西赞不绝口,沙盘比地图可直观多了,特别是这种多山的地形。
地图上的空白地方或许是一片山头,你看着不远,真行军能累死你,沙盘不一样了,虽然木子还是说粗糙,但相对来说狄青很满意。
“所以我严令各部不动,让他们休整,就是怕把侬智高吓跑了”。
木子道:“侬智高应该不会轻易舍得放弃邕州,他经营多年才占了那块地盘,必定心有不甘,我们在宾州一直编练兵马按兵不动,前日二哥才令休军十日,他必然想要抓住最后机会招兵买马”。
狄青点头道:“所以我们要趁他犹豫立刻进兵!”。
木子郑重点头,这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周八斤进来行礼道:“狄帅,兵马已经准备完毕!”。
这是木子特意交代的,必须以狄青为首。
狄青道:“全军出发,兵发昆仑关,日夜兼程!”。
“诺!”。
看着青龙军井然有序的走出大营,快步行军,狄青回身向木子深施一礼道:“木哥,狄青服了,无论此战结果如何,兄长恩情,没齿不忘”。
青龙军进入广南,包括孙余两个老头在内的所有人都去迎接,狄青知道,他们都没拿自己这个主帅当回事儿,一个个都去迎接他们认可的主帅。
木子无论出身,名气,还是本钱,都比他强的多。
论出身,木子故去的父亲是名士,自己是朝廷认可的进士。
论名气,无论是阵斩火树的木都头,出使辽国万里独行,还是密州作词的木知州,都不是他能比的。
论本钱,青龙军强军之名已经传遍大宋,这一点狄青也认可,跟着他冲锋的那一营骑兵彪悍锋锐,可以说那一仗能翻盘全靠他们出力。
他自己呢?一个配军出身的西军兵头子,靠着陛下看重给了个枢密院的五品主事,然后在京城夹着尾巴做人。
桂州一战又把带的本钱拼了个精光,他拿什么争?拿什么比?
狄青带众人迎接木子,木子做了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
当着所有人的面,离着老远就下马向狄青行礼,并且亲自给狄青牵马。后来又一直对狄青唯命是从,没有一句质疑。
广南众人对狄青立刻就换了态度,一个个恭敬的不得了。
前些天怒斩败将十六员,帅帐内鸦雀无声,众将连求情都不敢。为什么?因为木子就站在狄青旁边。
狄青不傻,木哥给自己扶梯子,不惜脸面的支持自己。就是要助自己成就大功。
而自己呢?在迎接青龙军的时候满怀嫉妒,愤愤不平,在犹豫着要不要夺权……
骄傲的狄青很难弯腰,他一直在纠结,今天终于鼓足勇气向木哥致谢。
木子伸手把他的手拨到一边不受他的礼,笑着道:“别做出一副恶心样子,你我兄弟说这个冷了情分,你若想报答我,就把从我家拿走的火锅子还给我吧”。
狄青趁着抬手的动作抿了下眼角,笑道:“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