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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又一次证实了传言速度的恐怖,密州知州木大人的奏折正月十三就出发了,奏折没到,他在元夕夜作的一首词却早一天传到东京了,这事儿谁都没法解释。

一首青玉案元夕让东京城都为之震动,很多人这时才知道原来木都头竟有如此文采。

有大人站出来道:“当日张庆就说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是木大人所做,今日一看果真不虚”,说完抚须颔首,颇为自矜,意思很明显,我早看出木大人文采不凡了,现在看到了没?

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锦上添花的人,有人做痛心疾首的样子道:“木大人这首词当数国朝前三,不客气的说第一都是有些把握的,只是可惜……”。

旁边立刻凑趣问道:“不知可惜什么?”。

“可惜木大人这性子是真随性,偶尔作个一两句就丢下死活不补全,急得一众人百爪挠心,这次据说是被几个书生给激了,又加上满街百姓和夫人把他给架住了,才作了这一首元夕词,这怎么能行?”。

满东京都传开了,木大人跟夫人去街上耍,夫人一时兴起猜灯谜,木大人一言不发,不知怎么就被几个狂生给挤兑了,木大人要走,却被众人堵住了,后来给架住下不来台,勉为其难才作了这首词。

这事儿让一直以来的传闻彻底坐实了,木都头不但能作词,而且水平相当高,只是人家不希的玩儿罢了,随便玩玩就吊打众人……

众人纷纷道:“正是正是,木大人这性子随性洒脱,行事不拘,正是作好词的。这不爱虚名是好的,可国朝总也没有好词怎么能行?”。

老相公哼道:“什么随性洒脱,就是惫懒!逼得没法子了才写了一首,平白浪费了天资。就这由着性子乱来的臭脾气不打磨成吗?”。

韩琦笑道:“我倒觉得木子这脾气也不差,爱憎分明,嫉恶如仇,有忠愍公之风”。

中愍公者,寇准寇公也,当初辽人南下,满朝惶恐,多有言迁都者,唯寇公力主抗敌,硬拖着先帝亲征,乃大宋立国后公认的柱石级人物。

老寇也是出了名的直脾气,韩琦拿寇公比木子,这轿子抬得有些过了。

不过大人们没人反对,这特么怎么反对?你会因为一句话得罪两个狠人?韩战士战力强大,木都头动辄就捅人,算了吧,别招惹他们了……

老赵发现这会开的有点跑题,咳了一声,拿起桌上两份奏折道:“诸位爱卿,闲话叙完该说说这事儿了,密州两份奏折,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几位大人对视一眼,有人诧异道:“陛下,这还用得着商议吗?”。

话说得不太客气,好在老赵也被怼习惯了,倒是没怎么在意。

这事确实用不着商议,直接通过就好。

两本奏折两件事,都是来自密州。

第一件,木子申请在胶西县板桥镇设市舶司,一文钱不用朝廷花,就派个官去收税就行了。

第二件,木子准备联合商贾整修密州到徐州的官道,同样一文钱不用朝廷花,连官都不用派,给个由头就行。

各部门领导都在,每人点个头,老赵盖个章,马上发回密州,事儿就这么定了。

定了归定了,可众人依旧没搞懂怎么回事。

有人感叹道:“板桥镇市舶司这事儿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木大人果然妙手生财啊”。

南货北运漕运拥堵,陆路慢且靡费良多,海船至板桥镇上岸,十分便利。木大人说打算联合密州商贾修建码头,朝廷啥事儿不用干坐地收钱,白得了市舶司这棵摇钱树。

有人疑惑道:“只是不知道木大人要如何让利给商贾,这朝廷抽税自有定数,总不能把税钱给他们吧”。

有相公笑道:“哪有那般道理,朝廷收税乃是国帑,木大人奏折里没提,想来是有别的办法的”。

“板桥镇下官知道,并不是富庶之地,要在海边修一座码头可不是三两千贯钱能够的,如此大的投入,收益从哪来?”。

这里有个事儿要跟同学们说一说,大宋不抑商贾,也不鄙视商贾,事实上大宋财政近半是靠商税支撑的,所以诸位大人并不讳言商事。

众人七嘴八舌的研究这事儿,到底也没弄明白木子要给商户什么回报,换取他们对码头的投资。

最后还是老相公一锤定音,“让张庆去做这个市舶司主使吧”。

众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齐声说“妙!”。

张庆什么人?张老相公的儿子,这父子俩秉性都差不多,没什么急智,也没什么魄力,但办事勤勉一丝不苟,是公认的实诚人,最适合干这个差事了。

还有一个大优势,张庆和木子熟啊,你要换个死心眼儿的生面孔,难保哪天惹的木子翻脸被弄死,张庆可是原西路军的大帅,跟木子有香火情,怎么着也要给他点面子的。

一个新的市舶司从无到有,刚开始的时候进出的货船少,收的税当然也不会太多,但是没关系,这事儿的关键是朝廷一个大子儿没花,就是白捡的。

张庆去密州能管得了木子吗?当然不能。市舶司必然是木子一手遮天的,这是明摆着的。

可木子不可能永远待在密州,终究是要回来的,到时候市舶司也正常了,那时也就皆大欢喜了。

要不说老相公牛呢,办事儿就是能抓住重点,管你给商贾什么好处,朝廷只管收税,当然了朝廷得多少是木大人暂时做主,而张庆恰恰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老赵道:“爱卿行事颇合朕意,就按此办理吧”。

这就是个不要脸的,什么就合你意,不合你意你敢反对?怼不死你。

第一件事还多少有点谱,大伙儿多少能猜到点脉络,第二件则完全是连谱都没有了……

修密州到徐州的官道……众人完全蒙了。

“密州到徐州,这可是六七百里啊……要横贯整个沂州,而沂州多山……”。

这大人说不下去了,这可是妥妥的大工程,大到朝廷都修不起,当然了,修得起也不会让官道烂成那个样子了……

老赵拿起木子的奏折又看了一遍,皱眉道:“木子也没说不要钱……”。

三司使顶了一句,“陛下,木大人也没说要钱啊”。

计相差点骂娘,咋滴,不要钱你还不满意,还非得要钱?你是不是贱?是不是贱?

老赵陪了个笑道:“可这么大的工程,不要钱怎么干?”。

修路好啊,密州沂州的官道废弛诸位大人都有数,这条路如果修好了,从密州就能顺畅的直达徐州,跟朝廷往河北的官道想接,还能联通运河,可以说不止是密州沂州,整个京东东路都能因此收益,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可事情回到原点,拿啥修?

所有人又齐齐看着老相公,老赵无声叹息。

这么多人,没有一个能一锤定音主事的,还要靠这个老头子。

木子说的话又一次涌上心头。

“世叔,等杨大帅,范大人和老相公这一波人都没了,大宋再要做什么就难了……”。

老赵心里愈发坚定,要做事!趁着自己和这伙老臣都在把事做完,否则将来小曦能靠谁?

其实还有一个人或许能行,那个一条胳膊的年轻人……

老相公颤巍巍的走向外面,边走边道:“你们管他怎么修,让他修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