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擦黑,密州已经一片灯火,各种花样的灯挂满大街小巷,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木子和清清带着格格从府衙后门出来,身后跟着春儿和高进两个保镖。
今年春早,天气并不十分冷,可毕竟也是正月,深吸一口气依然是透心凉。
清清明显精心打扮过,比往日更显靓丽,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人的气质。
这东西看不到摸不到,但确实存在。与当初西路军里被送给木子的时候相比,现在的清清几乎换了一个人。
犯官之女,过气歌女,被随手送人的婢女,这些身份的人是一个样子。
木子宠爱的老婆,官宦家的小姐,木氏的女主人,朝廷的六品安人,这些身份又是另一个样子了。
现在的清清举手投足间充满自信的贵气,与当日低头蒙面的小婢女已经相去甚远了。
草原上的琪琪格已经完全变成了木氏的大小姐,还有一个身份是知州大人的小姐,小孩子适应环境的能力要比成年人更强一些。
至少比木都头强,木子来这个世界两年了依然没能完全适应,骨子里那个四十岁的老男人时常冒出来作祟,用中年男人的思维指挥现在这具年轻的身体,令他苦恼万分。
格格拉着清清的手在前面小跑,木知州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远远看过去依然是那个老头子的气质。
跟另一个世界的繁华相比,密州的灯会真没什么看头,但不妨碍一大一小两个美女逛的兴高采烈。
有商家挂出各种小灯笼,每个底下都有一个写着字谜的指条让人猜,猜中了的奖品就是小灯笼,围着许多百姓看热闹。
木子以前觉得这个游戏挺傻,猜个字谜就送灯笼,未免太简单了一点。
后来他知道了,这事儿真不是那么回事儿。问题出在猜字谜的门槛太高了。
那个世界的文盲像稀有动物,这个世界识字的人也像稀有动物。
密州城里的读书人总共也没多少,有身份的读书人当然不会跑这里来赢个小灯笼,所以能玩这个游戏的人真不多。
看热闹的多,真参与的少,偏偏今天遇到了,还是俩,一个年轻儒生和一个美丽的小姐。
那儒生十八九岁,长得倒也算挺拔儒雅,只是头上插的那朵花令木子有些出戏,这个季节当然不是什么鲜花,应该是用布做的,栩栩如生,灯火之下颇为扎眼。
清清在这里,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犹如鹤立鸡群。这两个金童玉女很快吸引了全街的目光,人群纷纷涌过来看热闹。
看人来的多,店铺老板高兴的连连拱手,大声道:“公子和小姐每人猜对了两题,现在轮到小姐猜了,请听题……”。
老板自然不怕人猜中的多,他怕的是没人猜,加上此人深通炒作之道,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元夕之夜猜灯谜比试,这当然要大肆渲染炒作……
大街上普通商铺挂出的字谜,难度可想而知,清清的文采虽然不敢说多好,玩这种小游戏是没问题的,对面的那位才子貌似也有点东西,猜的也很轻松。
很快,所有的字谜都被二人猜完了,居然是平局,也算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清清让格格挑了个喜欢的小灯笼,得意的笑着走向木子,木都头自始至终都在吃瓜,看着清清大出风头。
看着心爱的人受众人瞩目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至少倚着门柱的木都头这么觉得。
“木哥,我厉害不厉害?”,清清笑着问道。
木子揶揄道:“厉害,厉害,谁敢说清清老师不厉害,她的学生会打人的”。
清清气结,刚要埋怨,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这位小姐,魏绅有礼”。
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猜字谜的那个人,清清回了一礼道:“公子有礼,可有事?”。
魏绅扫了木子一眼,目光又重新回到清清身上道:“在下看小姐文采颇佳,明日在觉远寺有场诗会,密州才子才女齐聚,想请小姐赏光”。
清清道:“多谢公子抬爱,我不会写诗填词,就不去献丑了,告辞”。
清清拒绝的很快,不快点不行,高进已经在斜眼看着那魏绅了,这小子也是,竟然无视了木哥直接邀请她,真是不识礼数。
木子苦笑着摇摇头,也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坏了兴致,毕竟答应了要好好陪着清清逛街的。
至于魏绅邀请清清他倒没怎么在意,清清是未婚姑娘打扮,人家一才子来搭讪两句也正常,木都头不至于为个毛头小子吃醋。
清清调皮的向他挤挤眼睛,脸上满是得意,大意就是看到没?我的魅力大不大?
木子笑笑道:“走吧,那边有个小摊子生意颇好,我们也去尝尝,看看是什么吃食”。
清清自然答应,几人正待要走,那魏绅却哼了一声,不屑的说了一句:“粗鄙!”。
木子不太喜欢穿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更不会往头上插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通常都是一身素色长衫,头上一支木簪,外面再随便披件披风就拉到倒了。
单看穿着,木子简朴的一塌糊涂,可惜这个世上大部分人都是从穿着打扮判断人的身份高低的,魏公子明显判断失误了……
一个穿着普通的男人,而且这男人木讷不解风情没文采,要带着一个天仙一样的才女去吃小摊,这事儿让魏公子忍不了。
木子第一时间阻止了高进,救了魏公子一命。
“理他作甚?吃东西要紧”。
清清这时候哪有功夫搭理什么才子,一双眸子只是盯着他的脸看,据她观察木哥应该也许好像是有点吃醋了,轻笑着过去挽着他的胳膊给他争面子。
可惜,魏公子毕竟年轻,不但不感谢救命恩人,竟然还恼了,“站住!这位兄台自始至终不与魏某见礼,就没个说法?”。
木子一愣,回过神问道:“什么说法?”。
魏绅自矜的挺胸颔首道:“魏某去年已然中举,不知兄台举业如何?”。
四周一片低呼,“原来是魏公子”。
木子有点火大了,你特么刚才无视老子当面约我的女朋友,要不是这里人多想保持个绅士风度,老子刚才就捶你了。现在又找茬跟我显摆学历?
大宋对文人的敬重整出许多潜规则,比如谁学历高谁老大,魏公子未及双十的年纪就中了举人真的挺牛了,确实值得骄傲一把。
说别的木都头不怵他,论考试就一言难尽了,两辈子加一起这方面都没天赋,竟然被这厮戳到痛处了……
“我……”,刚要说老子没考过试,木都头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一件事来,不对啊,老子是进士啊,虽然没经过大考,可确实是地地道道的进士啊,朝廷都认可的啊。
“我是进士”,不知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木大人心里有点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