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今年五十岁,三年前做了祖父,这个年纪在民间就是含饴弄孙的年纪,在朝中却正是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好时候。
兵部侍郎做了不少年岁了,死活没机会往上动一下,心里也有些着急。
兵部的职权归了枢密院,但也没全拿走,多少留了一点,这是兵部仅存的脸面。
自从那件事后尚宫一直心里挂着,结果真的好的不灵坏的灵,那人竟然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更加锋芒毕露,到大宋的当天就杀了十一个人。昨晚孙推官在家里莫名其妙的自尽了,明眼人都知道不对,传言说有人看到那人带人进了孙家,也不知道真假。朝廷对此毫无反应,充分体现了对那个人的宽容。
“应该不会如此胆大妄为吧……”,孙推官虽然罢了官,但毕竟还是进士出身,朝廷还是要顾及体面的,尚侍郎坐在偏厅眯着眼睛想着事。
管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道:“老爷,礼部的木大人求见”。
尚宫猛的起身,又慢慢坐下道:“就说老爷身体不适,改日再去拜访,好好说,莫摆架子”。
按说尚宫乃是兵部侍郎,妥妥的朝廷大员,用不着怕他,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做贼心虚……
更何况木都头这个六品官可不是普通的六品官,就这么说吧,就算他是个白丁,别人也不想得罪他,光木氏老大这一个身份就够分量了,有钱,还有几千亡命徒随时准备为他去死,这是很可怕的敌人。
更何况朱贵妃娘俩以及曹家高家甚至老赵自己都跟他有交情。
管家没说话,而是苦笑着向旁边闪开了一步,木子带着高进和周八斤闪了出来。
木子笑道:“我看尚大人气色不错,为什么不见木某?你我虽然往日里没走动,但同朝为官之谊了还是有的吧”。
尚宫连忙站起来道:“木大人说得哪里话,适才本官有些疲惫,精神欠佳,唯恐怠慢了木大人,才要明日去贵府拜访的,没想到木大人已经进府了,这下人真不顶事,话都学不明白”。
说着殷勤让木子入座,让人上茶,还狠狠瞪了管家一眼。没有他的允许竟然就把人直接带进府来了,这管家留不得了。
木子大咧咧坐下,周八斤和高进一左一右站在身后,这让尚宫有些不太舒服。
自己好歹还是朝廷的五品官,木子带着下人直接闯进来实在是没有礼数,但考虑到木都头的出身,尚大人决定不跟这些没规矩的武人计较。
作为官场老油条,尚大人很有职业素养,丝毫没表露出对木子失礼的厌烦,彬彬有礼的和他寒暄着,并对他的过往如数家珍的一通夸奖。
木子不是老油条,耐性明显不足,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尚大人说的有点口干舌燥,向门口看了一眼,又回头说道:“木大人夜晚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木子笑了笑,轻声道:“木某来是想向尚大人打听个人”。
尚宫问道:“不知是谁?”。
木子道:“小南河寨知寨,尚大人可熟悉?”。
尚宫一愣,问道:“木大人说笑了,那厮冤杀了二十一位木氏的掌柜,已经被木大人手刃了,真是死有余辜”。
木子就那么静静看着他,眼中满满的嘲弄。
知寨临死前说了,兵部侍郎亲自对他说的,木子不回来了,让他去小南河寨截住木氏的掌柜杀几个,事成之后就把改头换面调到南边做个偏将。
没想到他抓了一网大鱼,把木氏北区首领和二十个掌柜抓了。
知寨想着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反正自己做完就改头换面去南边了,干脆全都……
看到尚宫额头见汗,木子冷声道:“你我并无冤仇,为什么要害我兄弟?”。
尚宫沉声道:“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来人,送客!”。
喊完了,外面却没人应声,尚宫脸色变得很难看。
木子道:“别喊了,两个管家,八个护院,十四个男女下人都在伺候夫人公子,没时间伺候尚大人,我知道那知寨原本是保安军的指挥使,还知道尚大人庆生的时候他来送礼你们密谈过,然后他就接到兵部调令去了小南河寨,现在,请告诉我,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害我的兄弟!”。
尚宫刚要继续狡辩,院子里传来一阵大乱,马豹大叫道:“好贼子!来得好!”,紧接着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几声惨叫,很快外面平静下来。
今晚来这里的可不止他带的人,还有马豹带的三十个好手。
门外传来马豹的声音,“木爷,干净了”。
尚宫很想告诉他,你们才是贼子。
木子的耐心耗光了,向周八斤和高进使了个眼色,高进立刻捉住尚宫一边胳膊,周八斤则从后面一把抓住他脖子。
刚要问,却看到周八斤拔出了短刀,木子急道:“八斤……”。
“噗……”,尚宫猛的瞪大了双眼,刚要张嘴,却被八斤捂住了嘴。
八斤猛的拔出了刀,“噗噗”又两刀,尚宫软软的躺在地上……
把刀仔细擦干净收好,“呸”的吐了一口唾沫,八斤抬头问道:“木哥,啥事?”。
木子低头看看死的不能再死的尚宫,又抬头看看满脸疑惑的周八斤,眨眨眼道:“没事”。
走出尚家的时候木子回头看了一眼,他很想对尚宫说一声,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本来的打算是高进和八斤抓住他,木子拿刀逼他说出为什么要害人,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动手。
可哥俩的默契明显有问题,周八斤的理解能力比冯武的学习成绩还差劲,竟然直接动手了……
就在众人走到街上后不久,尚府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叫声,今晚东京城注定不会太平。
回到牛家村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老伙头煮了羊肉,时间刚刚好。
木子没回后院,和弟兄们在前院大吃了一顿,让猴子泡了茶,跟众人说话消食。
“就是这个尚宫安排的那个知寨杀的毛三他们,今日这笔账算是了了”。
有兄弟道:“便宜了那厮,应该把他全家都屠了”。
木子道:“胡说,杀女人孩子,算什么好汉?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恶就杀谁,这便是道理”。
众人皆点头称是。
有人问道:“木哥,那厮毕竟是个侍郎,咱们把他杀了,朝廷会不会怪罪?”。
木子道:“怪罪不怪罪都要杀,咱们一千多兄弟分散各处,不杀得他们胆寒如何能护得周全?我还有些功劳,大不了不做官便是,但若不杀他,毛三他们二十一个兄弟如何能瞑目?”。
众人齐声道:“哥哥义气!”。
自从知道尚宫这个人以后,木子从没想过放过他,必须要血债血偿,否则怎能睡得安稳?
他曾想过慢慢调查凑集证据,可是尚宫是文官,而且是五品大员,想扳倒他太难了,况且即便能扳倒也最多就是罢官。
既然如此,干脆还是直接一点吧,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处理,至少能挣个心里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