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算个自己人,到就是自己人,再到看重的自己人,这里的差距大的没法想象。
木员外郎在政事堂感受到了相公们前所未有的热情,每个都是慈祥的老大爷。
相公们承诺已经给沿路下了公文,境内每个州府都会细致的迎送,绝对不会让木员外郎受到冷落。
几位相公着重嘱咐,去了辽国要低调,别跟些蛮夷计较,留待有用之身报效朝廷之类的。
木子明白了,大概意思就是让他去辽国装怂,别怕丢脸,丢了面子没啥,大伙儿都理解。
原来有失国体和忍辱负重之间的差距,主要是人的身份。自己人丢脸就是忍辱负重,不是自己人就是有失国体。忍辱负重是功劳,有失国体就要惩罚了。
还看到了此行的副手,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儿,叫马匀,这名字够狠,木都头差点叫出马爸爸来。
四十多岁最多算中年人,说壮年也行。可这个世界四十多岁足够自称老夫了,人家孙子都开蒙上学了,说老头也没毛病。
老马是老外交了,曾三次出使辽国,这是第四次,基本上从入仕到现在别的啥也没干,一直为宋辽两国的和平事业奔走,虽然没什么大功劳,却也没什么过错,
把这个老外交配给木子当副手,足见大人们对他的关爱了。
走出政事堂有礼部的官员过来,说是准备了酒宴,木子婉言谢绝了新同事的好意,马上就要走了,有很多事要安排准备。
走出政事堂还要去一趟西府,也就是枢密院,也就是狄二哥的单位,狄二哥是兵房主事,正主管着调兵,政事堂的公文已经送过来了,狄主事盖个章再给禁军发个公文,木员外郎的保镖队伍就算正式成立了。
狄青让书吏把文书送到禁军那里,有点酸溜溜的道:“木哥,还是你面子大啊,我查了往年的使团护卫,最多的一次是一百马军三百步军,这次政事堂给你派了整整一营马军,而且特别点明要满额”。
出使辽国其实派一百人和一千人护卫都一样,在那边你跟人闹翻了,多少人都一样被砍死,闹不翻一百人也足够了。
这里表现出的差别只是派出的人受朝廷重视的程度。给木子派了整整一营马军,足以表示出这一点了。
木子道:“二哥,清清跟我一起去,你别在外面找房子住了,在那帮我看一下家,我不太放心,流风回雪愿意跟着你,就随她们吧”。
狄青点点头表示知道,他要离开的主要原因就是清清,清清跟木子都离开了,反而没什么顾及了。
对于清清跟木子一起去,他反倒不意外,这俩人的关系狄青看的很清楚,死活都没打算分开。
跟狄青说了会闲话,木子准备离开了,他还要去老张家里和五胖子坐坐,刚要走却来了个小吏,说枢密使韩大人有请。
说起来狄青够衰的,狂战士韩大人在庆州把他教育了一顿,狄青绕了一大圈进了枢密院,韩大人又成了他的顶头上司,这真是命运弄人啊。
进入韩大人的公房,狂战士和木都头相视而笑。
韩琦笑眯眯的站起来道:“陆公子别来无恙?”。
木子笑道:“韩大人倒是风采依旧,我这有没有恙很明显了吧?”。
韩琦想起庆州府衙里那个滑头的陆寒,看看现在一只手的木子,感叹道:“为国损身,尤为光耀”。
出乎木子意料,他以为韩琦会故意不提那件事,没想到韩琦很是洒脱的主动提起了,而且直言当时自己要杀焦用欠妥,幸亏木子出手救人,才没铸成大错。
焦用晚死了一个月,但结局大不相同,他没像条狗一样死在庆州府衙,而且死在庆州西北的战场上,极为壮烈。
两人又说起了大宋军中的弊端,这个话题木子没敢多说,倒是韩琦对这事极为愤慨,认为军中蛀虫遍地,要大力整顿,否则以如此不堪的现状,大宋永远没法挺直腰。
木子听他说差不多了,忍不住说道:“韩大人,我觉得整顿禁军单靠杀人怕是不够的”。他真怕老韩举起刀一顿乱砍,不但禁军没整好,还把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战力彻底砍没了。
韩琦一点没为木子反驳他的意见生气,而且虚心问道:“志远的意思是……”。
皇帝给木子取字的事已经传开了,反倒他自己听着有点别扭。
木子想了一下,慢慢说道:“韩大人,我觉得要先考虑陛下那边,再给军中的将领一条活路,还要考虑淘汰下来的老弱,最后才能选出精锐,用合适的人重整禁军”。
你总想着把禁军里吃空饷捞钱的将领都砍了,却没想想老赵为什么不同意,你一旦开始杀人,禁军其他将领还不得吓的团结起来跟你闹,再说你淘汰下来的人咋办?如果没个说法,禁军不闹事就怪了,还有选出来的禁军谁领?
韩琦沉思着久久不语,他很聪明,木子一点他就想到了,有些事以前也想到过,但他太急了,总想着一夜之间就把军中蛀虫全砍了,禁军马上变成精锐。
他不能不急啊,西北走了一圈,他看到了各地军队的混乱,回来更看到了京中禁军的德性,就这种军队,一旦有大事发生,根本指望不上。
所以他数次向老赵请示要严厉整治京中禁军,处理军中蛀虫,淘汰军中老弱,最后哪怕就选出一个军就好好训练一个军,保证这个军能用。
别字面上看着禁军几十万,有事了连几千人都拉不出去。整治禁军,能不能打先不说,至少能给朝廷省下大量养兵的钱,可老赵就是拖着不让他下手。
木子说了这几点并没说清楚,但韩琦不能问了,木子不是枢密院的人,本身不属于他的职权范围,能跟他说这几句已经不少了。
亲自把木子送走,韩琦坐下来慢慢想着木子的话。
他故意装出一副只想杀人的样子,就是要引出木子的意见,现在他成功了,木子没让他失望,果然对这事有见解。
这一点都不让他意外,他仔细回想过木子的经历,这小子不但能打,而且有急智,难得的是做事周全,当初以一个小小的兵卒就策划着把焦用救了,难得的是竟然各方都没什么意见,也包括他自己,立了威也得到个青天大老爷的称呼,所以才没追究那个小小的陆寒。
相州兵变的事再次证明了这点,云淡风轻的就把事儿办了,这才是办事的人,所以他才特意把木子招来试探一下,结果果然。
政事堂为特意给木子调拨一营马军,陛下突然给他取了字,明显表达出陛下和相公们对木子的看重,看来慧眼识珠的人并不是只有他韩琦自己。
提起笔很快写了一道奏折,叫来小吏送去宫里。
不能送到政事堂,要直接交给陛下,奏折很简单,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典故,就几句话,韩大人对那种写了几张纸拐弯抹角的奏折深恶痛绝,认为那纯粹是浪费时间和生命。
枢密院缺一房主事,咱老韩觉得木子挺合适,等他从辽国回来了就让他来吧。
老赵把这一句话的奏折看完,随手丢到一边,他当然明白韩琦为什么抢人,木子已经崭露头角,朝中大臣们都看出来这小子做事迅捷而老道,加上皇帝看重,做事更加事半功倍了。
韩琦的理由很充分,木子出身军中,对军队的事很熟悉,进枢密院非常合适。
桌子上还有一道奏折是三司使的,说度支司管事年纪大了,不太顶用,他觉得木子挺合适的,等木子从辽国回来了,让他来试试吧。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木氏的买卖世人皆知,这小子是个会弄钱的,让他来给朝廷干吧。
这两个大哥的奏折倒好说,另一个江湖大佬的就难办了。
政事堂的老相公的奏折,说自己年老体衰,需要个年轻人帮忙跑个腿念念文书之类的,他觉得木子这年轻人挺顺眼,要不等他回来了,让他试试?
老赵摇头苦笑,自己打草惊蛇了,给木子取了个字,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他了。
本来还没事,老赵给他取个字,大佬们一愣,陛下为啥突然给他取个字?仔细一想这小子不得了,是个人物,得快点把他拉过来,然后就都下手了。
其实政事堂的相公们都知道怎么回事,三司使也在场,当然也知道,至于枢密院就是纯粹嗅觉灵敏了。
老赵把三分奏折都压住了,他要好好考虑考虑,木子要从辽国回来之后才会有安排,而现在,他还没去呢……
木都头莫名其妙的在上层有了名号,大长公主殿下是不会惯着他的,进了府门他就是个弟弟。
一顿冷嘲热讽加训斥,木都头低着头承认错误,保证有机会一定带素芝女士去各地旅旅游,看一看比较大的城市。
公主殿下还是大度的,给了他重新做人的机会,毕竟年纪不小了,好容易抓到根嫩草要珍惜,不能修理狠了。
没想到当夜一场厮杀让木都头手脚大乱,素芝和琴儿主仆二人明显早有准备,两个如狼似虎的悍将求战心切,配合默契。
木都头知道这俩人是想消耗自己的有生力量,被针对的当然是老鸨子崔三娘,遂使出全身解数厮杀。
靠着老师喂的一根老参,最后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