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风梧一人困坐驿馆,将与几位臣子议过近来要事,然诸多难题仍不得解,国师困境仍束手无策,不免又添他愁肠百结。正苦思万端,仆人阿仲忽从外面跑来,趋步至案前,小心察看凭几上闭目休神的少主,犹豫着“这点小事”要不要向上回禀,可也算不得小事罢……
“有话就说!瞄甚么瞄!”风梧闭目呵问,声音中透着无尽的疲惫与不耐。
“就是……那位青姑娘……”提到此人,阿仲都觉头疼,“她又逃了……然后,又,又被捉回来了……”
风梧这才睁眼,盯看阿仲,“那就再锁回去罢!你是来替人讨赏还是替她讨罚?又有甚好说!”
“是是!”阿仲一面应承一面为难,也不知这话该如何婉转说起才能不添主上烦心,“少主或许不知,外面落雨了?就是说……那位青姑娘属实是个聪明的!这回她也知道逃跑须得有快马,所以翻出后窗就直奔马厩了!可是经昨夜那一场大雨,马厩内外早已烂泥臭粪混成一片……”
风梧眉头慢慢皱起,“不若先去煮杯茶来,你这故事倒精彩!且慢慢讲来,容孤慢慢细品?”
“不,不敢,小人……”阿仲慌忙跪下,“就是说那青姑娘属实固执!小的带人去围捕时,她百般挣闹,宁可滚了一身臭泥,也绝不肯受捕!所以……若绑了她就实在狼狈不堪!若不绑,她又各种撒泼,凭谁也按不住!所以特来请少主示下,这种人物要不要……可不可以敲晕了事!”
风梧抬手抚了抚额头,大约也觉头痛,“去把人带来。”
“这个……就是那位姑娘她……她现今……实在,实在是臭不可闻……怕是不好带来少主近前……”
“无妨!去带来。”风梧强压心头怒气,却也不知怒为哪般!那女子确不省心,他已认了!只是屡劝不听,屡教不改,固执之极,冥顽不化,属实叫人忍耐不得!原还当她是个机敏人物,可是凭她这几天闹下来,愈发觉她愚不可及!若非看着她的姓氏,早已将她弃置陋巷!
风梧虽心中恼恨,可待见着被绑上来的青鸿,却也是又笑又疼,又气又怜,那般模样属实狼狈了些!阿仲显然还是顾及体面,应该是用清水将她从头到脚冲洗过了,虽少了污秽之物,然确实臭气难掩,更是浑身湿透,脸上混杂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正如身上衣裳混杂着不知是臭泥亦或马粪的污迹,再加之绳索缚肩锁手绑于身后,那般惨状倒似刚刚历过一场酷刑。
风梧饶有兴味地端详着,那单薄衣衫下婀娜身姿赫然可见!尤是那纤腰一缕,似乎盈盈可握;胸前突兀,又小巧可怜!倒是那一双眼,许是淋过雨的缘故,愈显明亮炙烈!看向风梧时,是明晃晃的恨意,与锐不可挡的杀气!分明可怜见了,偏又扮出这等豪横!风梧愈看愈笑。
正这时,门外传来喧闹,“休得拦我!这事我定要与少主说个明白……”话音将落,脚步纷踏。
风梧本在主位上慵懒偎坐,听声响立刻起身,解了身上外袍,大步至青鸿身前,抖衣袍覆在其身上,青鸿却还要斜眼冷觑,本欲啐上一口,却闻身后两个粗哑的声音如骇浪般袭来——
“嘿!就这丫头!主上你自个也看看!甚么东西!真是世间少有!我耿某人今天也算见识了!天下女子还有这般!纵是驯服个野马也不会比治服这丫头更费力罢!”来人说话时目光还不住瞟向被风梧挡在身后的青鸿,与他同来的另一门客也是抱怨声声,“主上今个儿不妨给个明白话!你这是同她玩呢,还是同咱们玩呢?要是同她玩,只这样的,也该先抽顿鞭子教训教训!那要是同咱们玩,那小的们可就不客气了!再有下回……再有下回可就没这样囫囵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