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有宫人匆匆赶到凤仪宫报信。
“永宁宫的小皇子,殇了?”皇后不可置信的反问了一遍,脚下一软,幸好有宫人及时扶住,这才没跌坐在地。
皇后蓦地打了个寒颤,一把握住水玉的手,用力道:“去永宁宫。”
“对了,可有去泽宸殿禀告陛下?”
宫人回道:“回娘娘,已有人去禀告了。”
皇后胡乱点了点头,搭着水玉的手就要往外走。
“娘娘,”水玉赶忙出声,“您先换身衣裳吧。”
皇后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裳轻薄柔软,不适合出门见人。
“池琳,你先赶紧过去,免得永宁宫人太过悲痛,反倒忘了伺候好荣良妃。”
“是。”池琳福了福身,就赶紧带了几个宫人赶了过去。
水玉扶着皇后走进内殿,没过一会儿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来伺候娘娘就够了。”
宫人应是退下,见门扉掩上,水玉才低声道:“娘娘,她们都退下了。”
方才还一脸悲痛的皇后勾了勾唇,“真是没用,本宫还想留他活满一个月的。”
皇后唇畔染笑,嗓音却森冷。
水玉也跟着露出笑意,“荣良妃经此一事,怕是再难有孕了。”
“有孕?”皇后嗤笑出声,“就她如今的模样,能不能让陛下翻牌子还不一定呢。”
荣良妃不见皇帝,自然也不愿见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皇后也不例外。
但皇后虽未亲眼所见,却也听人细细描述了她如今的模样。
皇帝向来喜爱美人,也不知道当年的情谊还能不能支撑他继续对荣良妃情意绵绵,对一个形容憔悴,且胖若两人的荣良妃。
“只是……”水玉皱眉迟疑,“听说荣良妃醒后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恨上其他有子的嫔妃。”
“十月怀胎、不对,是八月怀胎,就算产后没见过,孩子在她体内这么久,早就产生了不可磨灭的感情和羁绊,何况这个孩子,是她日思夜想盼了许多年。”
这话本该延续前头的痛快畅意,可皇后说着,笑容却渐渐从她的脸上消失,尤其是最后一句,近乎悲叹。
也不知是在说荣良妃,还是在说其他人。
“娘娘……”水玉心疼唤道。
与此同时,永宁宫也有人正看着陷入癫狂状态的荣良妃,正满目心疼。
“娘娘,您将小皇子给奴婢吧。”说着,流觞就想伸手去接荣良妃怀中死死抱着的襁褓。
“你们都走,走开!”荣良妃挥开伸来的几只手,“太医呢,我要太医!”
她不信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已经没了气息,明明他在肚子里时候,还会偶尔动一下,和她打招呼。
他一直很乖,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她不信。
“太医,太医在哪里!”荣良妃声嘶力竭,甚至想抱着孩子亲自去找太医。
“娘娘!小皇子他……”
殿中人无不是眼泪双流,荣良妃痛,她们日日夜夜看在眼里,心里又何尝不痛。
最后还是符夫人当机立断,流着泪在荣良妃后颈处打了一下,见她晕倒,赶紧将人抱住,移目道:“将小皇子带下去。”
“赶紧喊太医进来。”
符夫人连声吩咐,同时将荣良妃抱到床上,松手时,沾染了一手的滑腻。
有太医和各种灵丹妙药抢救,荣良妃的产后大出血已经止住,但方才情绪激动,又引起了伤口崩裂。
穆靖川到时,内务府正捧着一方木盒朝外走去,其上蛟龙盘旋、瑞草生辉。
他知道,这里面放着的是他刚出生才三天的孩子。
这不是他第一次失去自己的亲生骨肉。
除开尚在腹中就小产的,这是他失去的第三个孩子。
“陛下。”驰海唤道。
穆靖川移开目光,继续朝里走去。
符夫人听到通传,已从寝殿走了出来,“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穆靖川摆摆手,让驰海将人扶起。
“她,怎么样?”穆靖川问道。
符夫人扯了下嘴角,才让自己继续有力气说话,“回陛下,太医正在诊治。”
穆靖川是等太医诊治结束后才进的寝殿。
这也是他回宫以来第一次见到荣良妃。
在充斥着血腥味的房间里,穆靖川承认,自己在刚看到荣良妃第一眼的时候,的确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床上躺着的人是他的荣良妃。
可心头紧接着涌上来的,更多的是心疼。
“荣良妃怎么还没醒?”穆靖川看过后,拧眉质问太医。
“陛下。”符夫人接过话头将缘由解释了一遍,并道:“娘娘情绪激动,臣妇建议这些天的汤药中多加些安神的药物,免得又引起伤口崩裂。”
若再这么反复出血下去,就算太医的医术能化腐朽为神奇,也无可奈何。
穆靖川听完看向太医,“就按符夫人所言行事。”
“是。”太医躬身。
待太医退下,穆靖川和符夫人走到外间来。
许是因为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骤然消散不少,沉甸甸的心头总算是轻松了一点,至少能让人多喘两口气。
“陛下,臣妇想求您一件事。”符夫人蓦地跪地道。
穆靖川一惊,连忙伸手扶人,“夫人有话直说。”
符夫人避开了穆靖川伸来的手,恳求道:“阿星向来最重脸面,臣妇请陛下在阿星身体恢复前都不要来看她,但——”
“臣妇还请陛下,多写些书信来。”
穆靖川低头看着符夫人,只见她的眼眶中不知何时又涌上了热泪,将眼周的细纹浸润。
“好。”穆靖川收回手,良久才低声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