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嘴上说是受了神使之命暗地来此,却没有让阿泠当面给那桩交易给出答复,说完之后,他就以“许久不出宫,非得转转这城里不可”为由,没有浪费这休息放松的大好机会。
阿泠没有跟他客气,连送也没送,很快人皇便消失在了他视野里,就像他不知道其什么时候来的一样,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走的。
他在想人皇刚刚说出的那桩交易。
“尊主说,你这次去滇南,去拿一样东西回来,用那东西,换甫来和你之间的贸易往来,这件事之后我会交代给慕儿,你可在他处详问。”
毫无疑问,不管人皇说的“贸易往来”具体是什么又是个什么程度,但阿泠知道这话背后的含义其实就是——若阿泠同意并达成兽神使提出的条件,甫来会承认“驭魂宗”是世间诸国的正式一员。
他在这方面没有刘慕有经验,但稍微一想就知道这样做对驭魂宗会有大大的好处,贸易会给驭魂宗带来更多的收入,甫来出产的各种必需品,更是可以完全满足人们生活所需。
具体是什么方式倒不用特别细想,人皇也毫不掩饰地说道,甫来会“不计代价”去扶持驭魂宗,跟甫来有商贸往来的国家,也会将视线投注在驭魂宗身上。
这很诱人,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他正在和刘慕商量,如何在驭魂宗的地界建立工厂,充分利用人力和其他资源。
“那件东西,在晋乡境内,尊主特意交代,无需跟你言明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生得什么模样,只要你见到,就一定会知道,那就是它。”
人皇走之前,又特意交代:“最重要的是,你不能以‘阿泠’的身份去拿回那件东西——你能明白吗?”
阿泠还能不明白吗,说白了,或许就是想借那个徒有其表的仙名。他在万兽宗宗门大会夺了魁,“阿泠”这个名字说实话在甫来知名度还不低,尤其是在万兽宗内部,更是无人不晓。
最后的最后,人皇神秘兮兮地笑道:“哦对了,尊主还说,那件东西或许不止一样,但不管多少,只要你拿到并带回来,绝不亏待你——以万尊兽主之名起誓。”
拿神灵名号起誓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这并非是嘴上说说而已,这件事也是“恰好”听到他和人皇交谈、从魂树中再次出言的兽神亲自印证:
“我已见证此誓,若他和她违背誓言,必遭万兽噬心食魂之苦,直到你以「岁月」终止他们的罪责。”
刀鬼先是被忽然出言的“兽”字符文吓了一跳,听清楚祂说的之后,直接翻了个白眼道:“那可是你的神使和人皇,你们他娘的合起伙来骗我我该咋整啊,别说你了,我能打得过阿璃她娘?”
话刚说完,兽字符文便一阵光亮,紧接着,一股令阿泠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便弥漫开来。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其根本为“天道”;之所以陌生,则是因为其天道并未被阿泠所知。
“此为「誓言」。”
阿泠顿时明白,这是兽神动用了天道来作保,世间天道千千万万,掌管誓约单有一道也不足为奇,只不过他想的是,这条天道是为兽神所“浸染”,还是只是单纯地被利用了?
人皇也没说让阿泠何时给个具体的答复,阿泠也暂且不急着去应下,就这样等到礼仪议程结束之后,他便回到了郡府内,和长孙璃刘慕等人汇合。
晚上的饭局阿泠找了个借口推掉了,带着李遇泠回驭魂宗躲了一宿,不过长孙璃略显幽怨的眼神让他有些心虚,走得时候头也没回。
成为“仙”之后,他好像确实有意无意地避开和甫来其他人见面,有种身上揣着秘密不想见人的感觉,但实际上见一见也没什么,纯属是他不愿意掺和这种场合,更喜欢夜晚山间的宁静。
时间过得倒也快,阿泠甚至是觉得只是一转眼,就到了要出发的时候。
只是出城的时候他终究是没躲过和大皇子见面,对方似是有些心领神会,也没有多做打扰,远远地两个人眼神交流了一番。
刘慕出行并未带仆从,这一行人只有阿泠、长孙璃、白茉儿和李玄几人,若不是两位女性衣着光亮颇为不凡,让路人瞧见,还以为这是一大家子出行。
他们没有进皇城,而是绕路直接去往边山郡,甫来方面派遣去滇南的使团早就在那里候着,只待刘慕前去汇合。
但是到这为止,白茉儿和刘慕分开了,前者得了兽神使的召回令,似乎长孙柔并不打算让白茉儿跟着前往去滇南,成为使团的一员。
“刘傻子,路上规矩些,别把阿泠带坏了。”
长孙璃离别前有些不放心,她母亲暂时还没松口让她也跟着去滇南,于是也只好在这里分别,她听闻滇南民风彪悍,尤其是女子颇有些开放,临行前特意对刘慕告诫道,尤其是不能带阿泠去......那种地方。
不过她让阿泠放心,她回去便借口出门历练,自告奋勇向母亲提及要提前担负起“神使”的责任,想必她母亲也不会不答应。
“谁他妈带坏谁啊。”刘慕心里嘟囔了两句,面上还是带着笑和两女子分别。
阿泠路上和长孙璃以传音的方式“八卦”了一阵,两人根据以往的各种细节推断,白茉儿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和刘慕眉来眼去,最终到了那个地步的。
不过说来说去也没个结论,他们乐得以旁观者的身份继续看下去,之后若是长孙璃没去成滇南,两人也好继续以此为话题千里传音接着聊。
此时分别并无伤感,反倒是两女走了之后,阿泠和刘慕李玄三人加快了速度。
“泠儿,此去边山尚远,刚好御剑前去。”
老李似乎是想提醒阿泠莫忘记了剑道修炼,干脆就御剑飞行,宛如一道流星划过天际,似乎是想让阿泠也跟上。
阿泠也没让他失望,黑剑从眉骨炸开的位置抽出来,背起刘慕踏剑便出,紧随其后。
但刘慕很是无语,大骂道:“我说你拿剑的时候能不能改改这德行?!难道你每次打架之前都要来这么一下,不管打得过打不过,先溅人一身血再说?”
阿泠转头才发现,原来这家伙今日特意换了身白袍来衬托英姿俊朗,奈何此时却被自己染了一身血。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可以不用如此,但却实是习惯了,回道:“肉身的疼痛有时候会让人清醒,于武道精益或许有益,刘兄不妨也试试。”
“我试你个那个!你小子指定是有什么癖好的!”
一路打笑骂着,即使是掌握半条「岁月」天道的阿泠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边山郡眼瞧着已现轮廓。
于是他便想,之后跟刘兄去滇南这一路上或许也不会孤寂了。
只是为了完成兽神使的“交易”,他之后还得找时间去一趟晋乡,田闵或许也在等他,掺和两国国战似乎是在所难免也说不定。
边山郡待了仅仅一夜,仪仗队伍就完全准备好,只等刘慕一声令下便可出城。
“那还等什么呢,出发去滇南!”
可惜阿泠还没补上没有感受边山西城风貌,便草草路过了边关。
边关地貌无甚好说的,虽然阿泠没有亲自走过这条道,但这天险山脉延伸到青山镇的方向,便是当初的匪寨,他记忆犹新,此刻完全没了看风景的念头。
仪仗队走的这条乃是官道,作为两国友好的证明,是滇南和甫来共同出资修建的宽阔路段,在道路两边的密林衬托下,能同时过三辆马车的官道居然看上去是那样的狭窄。
过了狭隘山道,眼前却并未豁然开朗,滇南地界的第一道风景,依然是一大片密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