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铜钱坝铁矿山,小院堂屋
王启年终于从汉中城回来了。
他是八月二十回去的,主要任务是解决以后的产品销售问题。
铜钱坝这边的生产能力过于强大,不但耕犁耕耙,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规格齐全,菜刀剪刀铁锅这样的家用铁器也是种类繁多,价廉物美,更有很多新产品,比如木工工具,锁具,铁丝铁钉合页螺丝刀等等,也都形成了系列。
为了把这些源源不断的产品卖出去,王启年必须在汉中有所布置,并且还要派人到襄阳,武昌等地,建立批发零售渠道。
谢若林走得更早一些,八月十八就火急火燎地出发了。
他率领全部手下,赶着上百辆骡马大车,上面装着八百八十八颗臭气冲天的闯军首级,还有缴获的两千石粮食,数不清的刀枪器械,衣甲旗帜,布匹帐篷,云梯木料,弓弦火药等等战利品,敲锣打鼓地朝着汉中而去。
本来谢若林邀请王启年同行,但王启年嫌臭,断然拒绝了。
蓝采和还写了封信,让王启年带给崔元方。
交代崔元方,让他大哥在见到洪承畴的时候,择机替谢若林美言几句。
王启年到车间里把正在干活的蓝采和拽回小院,眉飞色舞地向他吹嘘此行的收获。
首先是捡了个大便宜。
据说汉中卫指挥使吴山涛因为得罪了三边总督洪承畴,被洪督师一声令下,关进了大牢,不但家产抄没充公,就连府中奴仆,也尽数发卖。
王启年趁机走门路买下了吴家的两个店铺。
这两个铺面,位置在汉中南门附近,都是五间门脸的大开间,后面带着院子,最适合拿来经营铁矿山的产品批发业务。
王启年摇头晃脑,甚为得意:
“四弟啊,你猜猜看,我花了多少银子拿下的这两个铺面?”
蓝采和对此没啥概念,只知道当初张京生说过,他租的那个小院,市价大概是一二百两银子。
这种位置好,又带院子的铺面,必然很贵,但看到王启年得意洋洋的表情,蓝采和估计他一定是占到了大便宜,所以就往低处猜道:
“二百两银子?”
王启年一听,满脸的不屑:
“切,一听你就不懂行。
这种位置的铺面,一间也不止二百两银子,
何况是五间相连,带院子的大铺面,
平常就算你花再多的银子,也没地方买去。
实话跟你说吧,两个铺面,拢共花了我两千五百两银子,
其中有五百两是某些人的好处费。”
蓝采和点头道:“嗯,不便宜,不过,还是很值。”
王启年很满意他的态度:
“你是不知道,这两个店铺的位置,
都在那个阅江茶楼附近,
货物进出南门,无论走水路还是走陆路,都极方便。”
蓝采和给王启年斟了茶:“大哥辛苦!喝杯茶。”
王启年端起来,紧皱着眉头,美美的喝了一口:
“啊,味道不错。
这也不算啥,小事而已。
再跟你说一桩,才是真正的美事。”
说完,他先猥琐地笑起来:
“四弟啊,按说你也老大不小了,
别人像你这样的岁数,早就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了。
你看你如今,像什么样子?
知道的,说你品德高尚,不近女色。
不知道的,少不了在背后戳你大哥的脊梁骨,说我不会照顾兄弟。”
这种话题,蓝采和自然不愿跟他磨牙:
“有话直说,别废话,我忙着呢。”
岂料王启年突然哈哈大笑:
“哈哈你别假装正经,大哥能猜到你的调调。
这次回汉中,我就替你着意物色。
官府发卖吴家奴仆的时候,我便作主给你挑了两个丫鬟,
甭提多漂亮了,包你满意。
后来在人市上,又发现一对儿姐弟,
更是少见的好货色,当即我就也替你买了下来。
咋样,还是大哥够意思吧?”
这样的话题,让蓝采和略显尴尬。
虽然他前世曾是高富帅,但他家其实连保姆都没有请过,更别说什么丫鬟小厮啦。
反正他是完全没有被人伺候的经验,本来是要一口回绝的,但话一出口,却变成了:
“这种事,你咋就不征求我的意见呢?”
王启年不屑道:
“你少要口是心非啊,你若是不要,那就都留给我好了。
我很替你着急啊,兄弟。
你每天从早忙到晚,身边连个可心的丫鬟都没有,
你这鸡毛日子还有个啥过头?”
蓝采和很没底气地哼唧道:
“那好吧,一会儿等我看看再说,
长得不好看的,我可不要。”
王启年大笑:
“哈哈好好好,不过你也别着急,咱先把正事说完。
我回来之前,去向你崔大哥辞行,
听他说谢若林的事,洪督师也是知道的,
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要大大的提拔一下。”
蓝采和一听,不由得高兴起来,这确实是个实实在在的好消息:
“好好好,咱们送出去那么多东西总算是没白费。
大哥你说,会不会让三哥直接当宁羌卫的指挥使?”
“我看难!
不过听老崔的口气,似乎给一个指挥佥事甚至指挥同知,倒是可能的。”
“好啊好啊,指挥同知也不错,算是地方大员了吧?
以后咱铜钱坝这一亩三分地,就靠三哥罩着了。”
王启年又开始摇头晃脑:
“这事也急不来,等到确切消息下来,咱们几兄弟再喝一顿大酒不迟。如今哥哥我还有一件十万火急的大事要说,”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压低声音神秘道:
“我在汉中时,周福生过来诉苦,
说瑞王府委托他订购一两件宝物,
准备拿去北京城,给后宫的娘娘们进贡,
这事可把周福生这老小子折腾坏了。
他上蹿下跳,寻遍全城弄来的珠宝,
人家瑞王府根本就看不上眼。
眼看期限将至,把这货急得满嘴燎泡。
我当时没多想就夸下海口,说咱们手头宝贝甚多,
最多半个月,必然去帮他解围。
这事就交给你了啊,四弟,抓紧想办法解决一下。”
蓝采和还在考虑小丫鬟的问题,被他这通话说懵了,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茫然问:
“周福生是谁?”
“啊,是一个朋友,开珠宝玉器行的,在汉中也算是大商人。”
“那,他想要什么呀?咱可是打铁的,金银刚开始冶炼。”
王启年一摆手:
“他哪里知道想要啥?!
还是交给你去琢磨吧,你不是一贯主意很多吗?
反正这是要送进后宫的东西,那些娘娘们啥没见过?
一般的金银珠宝,提都不要提,
周福生铺面里多得是,人家根本看不上。”
“咱们不是缴获了一仓库的珠宝玉器嘛,
那里面能不能挑出来几件好的?”蓝采和问。
“不行不行,那都是些旧货,拿不出手,”
王启年断然否定:
“我找你商量的意思,不是要去翻仓库。
你不是见多识广吗?专门打造一件稀世珍宝拿去不就行了。”
“这……”
蓝采和想说,稀世珍宝哪有那么容易造啊。
可是,没等他反驳,王启年已经站起身来,扔下一叠卖身契,然后哼着黄色小调,一摇三晃地,回他自己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