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袁妈妈的盛情之下,原本空旷的客厅,十分钟不到就坐满了人。
大的小的,都是一样的拘谨。
当然,除了自来熟的阮霁禾。因为袁妈妈保养得当,看上去相当温柔年轻,故而凭借一己之力把袁妈妈哄得心花怒放。
商镜黎的表情又绷起来了。
纪怀昨乐得看热闹,也不理会。
“来来来。”袁妈妈手法熟练地给几人倒了茶,“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喝杯茶再走。”
姜松河十分恭敬地接过,那个安静乖巧的样子是袁江槿从来没见过的,免不得多看两眼。
袁妈妈不愧是退休教师,很会聊天,话茬一个接着一个,根本没有一丁点冷场的意思。
聊到最后,她径直起身准备做晚饭:“咱们这么投缘,说什么也要吃了饭再走!”
纪怀昨赶忙起身拒绝:“晚上还有别的事,就不麻烦阿姨了,改天我们一定再来打扰,到时候好好尝尝阿姨的手艺。”
袁妈妈笑得开心:“好好好,既然你们有事忙,那就忙去,开车注意安全。”
袁江槿也预备起身送送,姜松河见状就忘了自己是在别人家,皱着眉,语气也有了点凶意:“你坐好。”
袁江槿下意识乖巧听话坐在原地,只目送。
姜松河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维持的第一印象似乎崩塌了,尴尬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岂料袁妈妈似乎更喜欢了,拉着她的手笑:“哎呀,阿槿就是随她爸爸,一根筋,我平时都劝不住她,还是小姜有力度,她就该凶凶!”
姜松河哪敢坦然接受人家的夸奖,僵硬地咧咧唇角往外走。
几人说说笑笑,在袁江槿意犹未尽的注视下走到门口,门已经被人在外头打开了
姜松河走在最前,上一秒还灿烂地笑着和袁妈妈告别,下一秒回头,看到板着脸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表情直接裂了一地。
“许……许校长好。”
袁妈妈笑着和老公打招呼:“阿槿受伤了,多亏小姜和小纪送回来,你也不早点回来。”
许铭严肃地扫视过姜松河,最后冲她客气地点点头:“谢谢。”
姜松河哪敢多留,更惊慌地快速离开。
袁江槿心中失落——要不是爸爸表情太凶,她大概可以多看姜松河一分钟的。
许铭把公事包放在鞋柜上,换了拖鞋过来:“摔得严不严重?”
袁妈妈帮他倒茶:“怎么弄的?”
许铭替袁江槿回答:“跑接力赛,摔倒了。”
袁江槿没吭声,袁妈妈心疼地看向伤口:“那多疼啊,明后天哪都别去了,就在家好好养养,不然下周一上课站讲台可怎么办呢。”
袁江槿点点头:“知道了。”
许铭扯开领带:“赵老师和我提了,说你和小姜态度过分,言辞犀利,当着学生的面给他难堪,是不是我总结的时候,你们发生冲突了?”
袁江槿沉默片刻,说出实情:“跑步的时候,赵老师和我同是第三棒,即将超过他的时候,他忽然伸脚,我就摔倒了。姜松河背着我去医务室处理过之后,赵老师来虚情假意地关心,她看不过去,就帮我骂了赵老师。”
说完,她抬起头:“爸,姜松河平时对这些老骨干也是尊重的,这次的矛盾,也是因我而起,我知道骨干教师的重要性,如果要处罚的话,就罚我的吧。”
“小赵都敢这样了?”袁妈妈横眉立目:“我在职的时候,他就是不老实的,想不到现在资历混上来,德行反而越混越下去了。”
许铭在自己妻子面前向来是言听计从的,闻言也冷哼一声:
“一个他,一个二班的陈老师,两个人都是老资历,平时小打小闹也就不理会了,这次的事必须要查清楚,然后让他们道歉。”
他摘了领带,看到袁江槿腿上的伤愈发心疼:“市里对咱们小学很看重,这次拨了这笔款,就是为了让学校能更好地建设学习环境,教育环境,像这样的害群之马,无论如何也不能姑息。”
袁妈妈也知道这事儿,听他提起这茬,才想起:“是不是有教师公寓了?”
许铭点点头:“我给阿槿也留了一套,到时候她想住就去住那边,她满足申请条件,教师公寓才落成,离咱们也不远,住那边你我也放心。”
袁江槿其实对于住哪并没有什么要求,但袁妈妈总觉得女儿从小就挤在这,姑娘大了,怎么也需要有一个独立空间不是。
上次评优落选,袁江槿心情不佳,去酒吧小酌两杯,回来的晚点,就被许铭揪着耳朵说了好几天,她都替女儿受不了了。
刚好有这个机会,袁妈妈坐近了问:“阿槿,依妈看你就把东西收拾到那边去,平常不喜欢做饭就回来吃,也免得你爸爸总盯着你训。”
许铭无奈地看着妻子:“我还坐在这呢,怎么就编排起来了。”
袁妈妈充耳不闻:“我看我女儿住这太委屈,谁家这么大姑娘还和爸妈挤在一起,不得要一个自己的独立空间啊。”
袁江槿被说动,正要答应,许铭劝:“我也不是说她不需要空间,她自己出去住,生活上未必照顾的好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也知道的不及时,怎么放心嘛。”
袁妈妈嫌弃地反驳他:“你说的那个话,我看是杞人忧天。阿槿这么大了,你不能总把她当小孩子看待,有什么不放心的!实在不放心,你看看年轻教师,能申请的人里,有谁比较好相处的,把阿槿安排到旁边,也好照应,这你总该放心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许铭赶紧从包里把申请表翻出来,果然在其中翻到了姜松河的。
“哎,这样还好,小姜也是未婚,她明天就搬过去了,我看阿槿住她隔壁刚刚好,阿槿,你说呢?”
袁江槿的视线早就黏在申请表的照片上挪不开,闻言迅速收回目光:“好。”
面上淡然,唇角却是翘起来的。
“行,那就这么定了。”许铭说完,又想到一件事,“等下,我听别的老师说,你俩平时不太对付,你上次还特意让我把你调到别的办公室,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点矛盾?”
袁江槿张了张嘴,想到自己一直过不去的那些事,选择吞下去隐瞒:“没有的事,我们私下关系还可以。”
许铭放了心:“行,那你到时候给小姜发个微信,知会人家一声,给人家买点东西,好好谢谢人家。”
袁妈妈也难得附和:“是啊,邻里之间相处还是要多走动,何况你和小姜还是朋友。”
袁江槿一一答应,内心却无比茫然。
她和姜松河闹到这种互删的地步,真的还能算朋友吗?
可她又隐约有一种自信——无论她们之间的关系再冷淡,也不会分道扬镳。
但一想到微信,她又有点颓败:上次没通过,也不知道申请过期了没有。
这件事悬在心上,吃了饭,她赶忙打开申请,犹豫几秒,紧张地点“同意”。
然而——好友申请已过期。
袁江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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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上,姜松河的表情简直够得上“劫后余生”。
“我靠!她爸是我们大校长许铭???”
纪怀昨发动车子:“大校长?就是你之前说袁老师衣冠不整从人家办公室出来的那位?”
姜松河僵硬地点头:“是的,我……我现在非常混乱。”
纪怀昨边笑边道:“这下好了,带入袁老师视角,你真是个找茬的。”
原本还是能说几句话的相处融洽同事,结果忽然有一天冷漠了不说,还见面必怼。好心送她回家,还被她醉酒乱摸,冷落几个月。然后又在人家相亲的时候惹恼了人家。
这一系列事原本姜松河觉得自己可占理了,可现在回想——袁江槿经历这么多恼火的事,竟然没有叫她爸爸给自己穿小鞋,只是把自己删除。
她看向纪怀昨:“你之前说的那句话,竟然到现在都适用。”
纪怀昨正在掉头,心不在焉问:“什么话?”
姜松河十分真诚地看着她:“袁老师脾气真好。”
纪怀昨再也忍不住了,大肆嘲笑一阵,姜松河有苦说不出:“谁能想到他们是父女关系啊,都不是一个姓氏,这要是都姓袁,或者都姓许,我还能猜不到?还至于这么得罪人家?”
说到这儿,纪怀昨想起自己拍到的画面,老神在在:“不一定那么遭,我看袁老师对你还是有点在意的,今天运动会全程,袁老师一直都在看你。”
姜松河一愣,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似乎有惊喜,似乎有紧张。
纪怀昨继续给她投喂定心丸:“刚开始我也以为是我看错了,后来我多次验证之后,发现她果然就是在看你。我都拍了的,回头发你。”
姜松河心里美滋滋的,不知为何,脑袋里又冒出袁江槿跑步的画面,一时间陷入回忆,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