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为什么？”
江亦尘不明白，不理解。
理智所剩无几，剩下的冲动都叫嚣着，让他用非常手段将人留下。
但他克制了。
本能是本能，可他的爱绝不仅限于本能。
苏衍看着他受伤的模样，很想去亲亲他的眼尾，但既然决定要走，就不能拖泥带水，更不该给人留下希望。
“我自己的原因，和你没有关系，你之前告诉我，你会尊重我的一切决定，对吧？”
两人对视着。
苏衍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双含着痛苦和深情的眼眸里有怎样的惊涛骇浪，仿佛他一不留意，就能将他撕成碎片。
他平静的等待着。
江亦尘率先挪开了视线，将头埋进了苏衍的怀里，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对，我说的话依然算数，我说的一切都作数，作数的。你好狠啊，阿衍……”
苏衍感觉到自己的前襟一点一点被温热润湿，感受着江亦尘都无措和绝望，心中涌起了一股负罪感。
但他走了，江亦尘会有更好的前程。
也就不必整日想着为他复仇，或者让他重新得到入朝为官的机会。
江亦尘本该是个恣意的人，为了他每日忙于钻营，蝇营狗苟，确实是他不好。
江亦尘再抬起头时，除了眼眶有点红，根本看不出刚才有过什么过激的情绪。
“那就走吧。”
他将自己的失控藏起来，准备把苏衍送出江家。
但没过两秒，他又拉着人折返回来。
“你这包里带的是什么？银票呢？”
小小的包裹被打开，里面不过是两件干净的衣物，几份吃食罢了。
苏衍轻描淡写：“带银票做什么？又不是我的钱，有吃有穿就挺好了，这些也都是从江家拿的。”
江沉做到如此地步，他可做不出吃嗟来之食的事情。
在家里住了几天就觉得他是占了江家便宜，若是拿走些银子，可不得跟踩着耗子尾巴一般叫起来！
江亦尘双手颤抖，过了好久才勉强恢复平静，松开扯着苏衍袖子的手。
“我这里还有些银两，与江家无关，是我自己挣的，你拿着，不要拒绝。”
他不由分说的往人衣服口袋里塞银票，面上的表情并不是高高在上，而是哀求。
苏衍心头一梗，觉得很难受，但事到如今，也已经由不得他反悔和迟疑了，他已经答应了江沉。
走出江家大门，苏衍有些茫然的望向四周。
他该去哪里呢？
他还没有想好。
一开始只是想找一个地方静静躺着，慢慢的等着，等待着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但现在。
江亦尘像是后面帮忙拎东西的小厮，寸步不离的跟着，落后他半步，也不开口说话，静静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苏衍心头升起一股别扭，他好像心疼了。
为了掩饰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感，他粗声粗气的朝江亦尘问道：“你还要跟着我吗？”
如果江亦尘快点走开，他就可以找个地方待着，静静的流点泪，消化一下发生的事。
但像现在这样，苏衍感觉不到自己是要从这个家离开，倒像是要出门游玩，或者是换个地方住一段时间。
江亦尘举了举手里的两个小包，理不直，气也壮：“东西有点重，我总得把你送到地方吧？”
之前是他的失误，才让人落入陈大手里，被折磨许久，如今人都已经到手了，他怎么舍得让人在流落在外受苦？
苏衍又是个百事不知的大少爷，但凡有个意外，这人说不定又丢了。
江亦尘哪里放得下心？
他虽然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苏衍去哪里他也去哪里，只要他跟得紧，苏衍就甩不掉。
苏衍也不好这样一直在街上站着，显得他很没有离开的诚意，随机瞅准了一家驿站，走进去招呼人开一间房。
江亦尘跟在后面，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着他开完房，把两个包裹交给他之后，站在他的门口。
苏衍本以为关上门他就会离开。
但等了许久，门外都没有传来走开的脚步声。
苏衍本能的察觉不对，拉开门一看，江亦尘正抱着膝盖蹲在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对他投以注目礼，他视而不见，眼神只是呆呆的盯着地面，像是被人赶出来的流浪儿。
“你怎么不走？”
苏衍语气硬邦邦的，想把人赶走。
蹲在他门口丢人现眼，算怎么个事儿？
江亦尘慌乱的站起身：“我打扰到你了吗？我……只是想在门口站一会儿，没有想进去的意思，你不用管我，好好休息就是。”
苏衍心里本就过意不去，现在看到他这副模样，更是被愧疚折磨，终究是叹了口气：“你进来坐会儿，等会儿就赶紧离开吧。”
江亦尘凭本事进了屋，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两人相对而坐，一句话都不说，空气安静到了天黑。
苏衍看了看天色，原本沉浸在悲伤中的情绪，顿时清醒过来：“你怎么还不走？”
他都不知是第几回问这句话了，但江亦尘只是扯了扯嘴角，依然没有打算回去的意思：“苏公子不打算留我吃顿晚饭吗？”
他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苏衍，现在别说坐马车回去的钱，就连吃饭的银两都没有了。
苏衍终于意识到这人根本没有打算离开，之前答应让他走也不过是尊重他的选择。
他有他的选择。
他也做出了他的。
“你这又是何必呢？”
苏衍有些痛苦：“你会有未来的妻子，何必缠着我一个男人，我既不能为你繁衍后代，也不会打理家产，更不可能为你洗手做羹汤，还会牵连你的仕途。”
他清楚的知道，江沉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不娶妻的。
虽然不知繁衍为什么如此重要，但各大家族的目光都是停留在壮大和繁衍上的。
他苏家和江家也不能免俗。
苏家长辈早已命丧黄泉根本不可能出现阻止，但江家人可都还健在。
江亦尘哪怕自己愿意，也很难跨越那重重阻力，和他走到最后。
江亦尘却没有看懂他的神情，在顿了几秒之后就起身，把人搂到自己怀里，压着苏衍坐到他的腿上，动作坚定得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