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闹，回去！”
江亦尘的表情有些愠怒。
他千辛万苦把人护着，爹怎么就不明白呢？
还是已经明白了，所以更不待见苏衍？
江亦尘心里拐了十几个弯，面上只是疾言厉色地让人赶紧离开。
他自身难保，苏衍待在这里他也护不住，更别说如今的形势变幻莫测，不知道下一刻落到头上的是铡刀还是奖赏。
皇上的心也极难揣摩。
尽管一开始是皇上默许的，但他额外做的一些事情也的的确确踩在了皇上的痛点上。
如果皇上真的准备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希望只影响他一个人。
苏衍就算不能重回朝堂，也可以拥有一个安稳而顺遂的人生。
“你让我去哪儿呢？”苏衍有些不满地在他身边坐下来，“你爹告诉我说爱去哪去哪，别在你家里坏了风水，我可是无处可去了。”
“去哪里都好，你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江亦尘抬脚踹在他的腿上，语气极其恶劣。
苏衍却没被他影响到，甚至还往他身边挪了挪：“放心，我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人反对的。”
如果是越狱，那些士兵高低得拦着，但只不过是加一个人进来受罪，自带饭餐态度良好，又是送钱，又是送礼，他们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拦。
人傻钱多嘛。
江亦尘盘着腿，又劝了几句，却都没有起效。
苏衍不仅不听他的，还绕着这间简陋的牢房评头论足，仿佛他是来这里参观的。
丝毫不受他低气压的影响。
“你到底知不知道跟进来的下场是什么？”
多大个人了，还做这种孩子气的事情。
像上次若不是他把人带进家里，苏衍现在怕是已经饿死街头了。
“我知道啊，不外乎是个死字，没关系的，我也没别的亲人了。”
苏衍语气轻松的像在谈论天气。
江亦尘既说服不了他，又不赞成他的观点，只好闭口不言，心里却还是盘算着如何能把人送走。
联系父亲那边的人多半是不方便了，以沈沉的能屈能伸，这段时间他都会特别安分，以免雪上加霜。
所以根本不可能动用自己的人脉。
更别说是为了这个他看不上眼的苏衍了。
可最开始，也明明是他让江亦尘去和苏衍交好的。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人自己走，但看他那副吃了秤砣心的模样，估计是不可能。
或者是犯点小错误，让狱卒将他赶走。
苏衍不知道江亦尘在嘀咕点什么东西，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用油皮纸包好的鸡腿肉。
“从你们家餐桌上顺的，吃吧。”
见江亦尘一脸惊讶，他别过头去，把鸡腿丢进江亦尘怀里。
江亦尘轻轻抖开包装，一股香味弥漫在牢房里，鸡腿上还带着余温。
“你怎么还想起带个鸡腿出门？”
苏衍不耐烦地用后背对着他：“吃就吃，哪来那么多话？”
他刚准备吃，就被赶出来了。
那他能怎么办呢？
把纸包回去，然后来找江亦尘。
江亦尘平日里并不是众口腹之欲的人，对于吃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只要是热的，能入口的，他都吃。
但或许是牢房的伙食太差，又或许是面前的人目光灼灼的期待模样，让人有几分心软，他竟觉得这个鸡腿前所未有的好吃。
吃了两口，他把东西包回去，递给苏衍：“你身上还带着钱吗？赶紧出去，找个驿站住下来，等我出去，别在这给我添乱。”
虽然暂时还不确定他能不能离开，但不妨碍他先给苏衍画个大饼。
“身上的钱？”
苏衍表情呆了一瞬。
他打小就没为钱操过心，直到家族覆灭，但在那之后，他又被江亦尘收留，江亦尘从来不在这一方面短了他的银子，他也就一直没有形成随身带银子的习惯。
而他带出来的那点银子，全是为了打点上下，把自己送进来。
江亦尘无奈的叹了口气，越发觉得自己这发小实在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不懂民间疾苦，不知世事险恶。
曾经是顺风顺水，如今也单纯的离谱。
“而且你说你能出去，我就信吗？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既然如此，那你也只好留在这里，过几天了。”
江亦尘终于松了口，苏衍见达成了目的，终于满意了。
上一次，家族遭难，他不在，或者说他被刻意的剔除在外，这一次，他又害得江亦尘落得如此境地，心中自然不会好受。
虽然江亦尘一直告诉他，为他做这些都只是他自愿的，但他又怎么可能做到眼睁睁的看着关心他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去呢？
就算他阻止不了，他也可以奉陪到底，而不是像一个局外人或者胆小鬼那样，被蒙着眼睛保护起来。
狱昭里环境十分恶劣，屋子也没什么光，三面厚厚的墙壁，没有窗也没有门，唯一的一面铁栅栏密密的让他们包裹在里面，只能瞧见被分割成无数小条状的外面。
狱卒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经过，没精打采的拖着步子，发出些噪音。
“吃饭了。”
一桶像泔水一样的食物被轮流倒进每个犯人的碗里，摆在门口，明摆着是爱吃不吃，时间一到就会将那些碗全部收走。
食物散发出来的并不是香味，而是臭气，酸味和腐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你每天就吃这个？”
苏衍将手穿过铁栅栏，拿起一碗，险些被那味道熏到，表情很是嫌弃。
里面是放馊了的米汤和不知名的菜，糊在一起，显然用的不是什么好料。
江亦尘已经端起碗喝了一口，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可以自己出去找个地方住，如果没有钱的话，我给你留封信，你去找我爹娘要。”
苏衍嫌弃了半天，见江亦尘面无表情的喝下去半碗，半信半疑的试了一口，险些吐出来。
“我才不走，你怎么喝的下去的？”
“不喝，就可能活不到出狱那一天。”
这个环境既不见光，也难见人，阴森潮湿，每天能见到的食物也就是那些活的老鼠和这些狱卒提供的烂叶子。
江亦尘冷静的分析着，指望苏衍能够幡然醒悟，赶紧离开这里。
去哪里都比陪他一个罪臣在牢里好，哪怕没饭吃，没地方住。
“我不后悔，我就要和你待在一块儿。”
苏衍终究没能将那碗食物吃下去，却倔强的表示不愿意离开。
“好。”江亦尘放下已经喝空了碗，把人往怀里一拉，“有气魄，我很欣赏你，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