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怎么也没搞明白,为什么陛下会想把他们一锅端。
计划不是这样的。
“陛下,臣等跟随陛下多年,说杀就杀,岂不让臣下寒心?”
慕容渊轻描淡写地拂去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朕就开个玩笑,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苏正:“!”
拿他的小命开玩笑?
但身为臣子,他除了露出一个干巴的笑容,以表示自己“没有激动”,什么也做不了。
慕容渊看着他那副心虚的模样,嗤笑一声:“罢了,你既然参他,也得让他有个反驳的机会。来人,宣苏迎岁。”
事先没通好气,侍卫们愣是跑到户部,才从一个摆满账本的屋子里找到苏迎岁。
苏迎岁正皱着眉,旁边放着一小叠账本,上面细致地批着字。
“苏司珍,陛下有请,还请你立刻跟我们走一趟。”
让陛下在朝上等着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
苏迎岁拍了拍自己的腿,露出些无奈:“我可走不了。”
说罢,又低下头,继续翻账本。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把桌上那一小叠账本往苏迎岁怀里一塞,推着他的轮椅就往外跑。
“陛下,苏司珍到了。”
慕容渊效率很高,在等苏迎岁这段时间,已经处理了大大小小四五桩事情。
官员们看着这个坐着的年轻人,抽气声此起彼伏。
“这不是姚王的……”
“你不要命啦?闭嘴!”
“怪不得……”
“还以为苏家有多薄情,还不是偷偷救回来了?”
慕容渊轻轻咳了一声,顿时鸦雀无声。
“苏司珍?朕怎么不记得你何时来京城当官了?不是说要回家里好好养着吗?”
苏迎岁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嗓子有些哽,一时间连如何自称都不知道了。
草民?他现在是官。
臣?他说过不再替他们做事。
罪臣?他自认也没犯什么错。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恕我腿上有疾,不能行礼。”苏迎岁干脆在轮椅上拱了拱手。
“至于当官,就要问我的好伯父了,他让嫡兄千里迢迢请我来的,说是俸禄丰厚。”
槽点太多,朝臣们静默了好几秒,才互相交换着眼神。
苏迎岁,弃武从文?
苏正帮他谋得好差事,然后检举他?
“你怎么说,苏爱卿?”
“陛下,臣怎么会做这种徇私枉法之事?”苏正早就打好了腹稿,“扑通”一声跪下,情真意切,“臣从未将官位随意交给家中子弟,即便是嫡长子,也是从最底层做起啊!”
苏衍现在还在基层,他怎么可能把苏迎岁推得这么高呢?谁家有好事不是先紧着自家孩子?
苏迎岁歪了歪头,表情疑惑:“伯父怎么这么说?之前不是说,是愧对我父亲,才将这等好差事让给我的吗?”
苏正大义凛然:“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我何时愧对你父亲了?”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苏城武从未存在过。
都是因为他,让他这个苏家家主,活的像个笑话。
好不容易他死了,他的儿子竟然还能从底下爬上来。
阴魂不散。
“难道不是吗?嫡兄说我要是不听话,就会落得和父亲一个下场。”
苏迎岁话说的很直。
苏正的脸色顿时很难看。
他想到这小子会翻脸,却没想到他会直来直去,下乡数年,难道把脑子养坏了?
“苏司珍,你……本官对你这般仁厚,即使你落魄,也帮你成了家,你怎能诬陷本官?”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苏家,这是在内斗?
苏迎岁倒是听出来,苏正的意思是,如果不认下这罪,就要对杨溪动手。
天聊到这里,基本是聊死了。
苏迎岁不担心杨溪,一方面,她那时不时就消失一下的本事谁也无法企及,另一方面,慕容渊还在旁边看着呢。
但他恼火。
杨溪本就不喜欢这种事情,更别说是因为他的事,牵连了杨溪。
“苏大人叫人顶罪,就凭一张嘴吗?”
“证据我当然有,就在你近日做的账本里。”苏正挥手就想叫人去那里把账本拿出来。
“是在说这个吗?”苏迎岁举起怀里的一小摞账本。
虽然叠的整整齐齐,但不难看出,每一页都有浅色笔批注的痕迹。
“这是我最近发现的账目上的问题,刚想向上峰提出,没想到这个锅就要扣在我的头上了。”
苏迎岁依旧是淡淡的,却带着点儿挑衅的意味。
如果他没有事先就产生警惕,那么现在他手里拿到的应该是已经被更换了的另外一套假账本。
那套账本上一定有他贪污受贿的真凭实据,以及倒卖私盐的蛛丝马迹。
慕容渊接过去看了两眼。
“苏爱卿,这件事情你准备怎么解释啊?”
苏正一整个呆滞住了。
他明明交代下人已经把这些东西都处理掉了,怎么还在这里?
还有,苏迎岁不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吗?
之前就一点看不清形势,才会落得断腿的下场,现在怎么又学会看账本了。
“陛下,这都是误会,臣只是查出这里头有猫腻,却不知侄儿也与我一同发现了这件事。”
苏正挤着笑脸,试图和稀泥,把事情圆回去。
“是吗?不查清楚就把事情报上来,朕要你何用?”
慕容渊脸色一沉。
虽然没准备现在就掀了苏家,但是适当的吓唬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如果不敲打,苏正这老东西的手都要伸到他的国库里去了。
帝王一怒,气势十足。
苏正连声认错。
最后落了个罚俸一年,杖责二十。
也算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但对于一个混迹朝堂的文官,平时面子看的比命都重要,此时趴在那里挨棍子,不仅是肉体上的惩罚,连脸皮也全丢了个干净。
毕竟,陛下这样不讲颜面的罚,说明对苏正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苏迎岁看着挨完棍子之后龇牙咧嘴的苏正,扯了扯嘴角。
这就受不了了吗?
这还刚开始呢。
等他查清楚事情始末,务必要让父亲所承受的一切都在这个人身上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