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夫志得意满的把那辆装满杂物的马车驾走了,耳边嘎吱嘎吱的声音不断作响,让他不得不费力的去维持车的平衡。
他以为苏迎岁和杨溪会因为面子,不得不坐在那辆破马车上。
只要他们不敢说,他就是最大的赢家。
也不枉他被少爷骂了一顿。
可等他赶到和少爷会合的地方时,他才发现,他完全想错了方向。
苏迎岁坐在轮椅上,一脸无奈。
苏衍则是脸色铁青的看着那一辆破马车。
那个村妇,杨溪已经坐在最好的那一架马车,也就是原本为少爷准备的那一架上面,吃着准备好的零嘴,满脸惬意。
“现在人齐了,应该可以走了吧?”
杨溪笑眯眯的把苏迎岁连带他的轮椅一起扛上了马车。
当然,是最好的那一辆。
苏衍狠狠的瞪了一眼不明所以的马车夫,恨不得把他驴一样大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但碍于杨溪和苏迎岁还在场,只好忍着怒气,坐上那辆超级无敌便宜的二手即将散架版马车。
“出发吧。”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屁股重重的颠了一下。
然后他的脑袋朝前倾去,没等他回过神来稳住身子,又朝后撞过去。
“你怎么驾车的?”
在车位上坐着的是一个不太认识的人。
苏衍仔细在脑袋里搜索了许久,都没有想起这号人物。
说来奇怪,如果是在家里伺候的,他多少会有个印象。
像这一脸大黄牙,笑的满脸璀璨,如果在他家里,早就被打发出去,怎么可能有资格驾车呢?
他就问了一嘴。
结果越问越气。
“你说他给你多少银子,让你驾车?”
“十文钱。那兄弟说哩,只要拉到地方,不管多么颠,都没得事。”
黄板牙笑得很灿烂。
他平时在那马场帮忙,也就挣个三瓜俩枣,十文钱虽然辛苦了些,倒也还不错。
毕竟之前,那马场老板是怎么也不肯让他去驾车的,把他卖了都赔不起。
他就当过了把瘾,还赚了点钱去赌。
若是能赌赢了,也就能堵上家里那娘们的嘴了。
苏衍听完,眼前一黑。
“把陈大给我叫过来。”
陈大就是那马夫。
他此刻驾着沉重而又难以控制的马车,急得满头大汗。
车上全是乱七八糟,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东西,但是他也不敢提出要把这些东西扔掉。
那俩人好不容易愿意去京城,万一他们又反悔,可就惨了。
听到少爷唤他,陈大虽然心头有些许疑惑,但还是屁颠屁颠就去了。
黄板牙把话传到之后,功成身退。
苏衍还多给了他几两银子,叫他去一边歇一会儿,只叫看着不许让人过来。
这买卖多划算呀。
黄板牙笑歪了嘴,把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又咬,确认是真的,之后仔仔细细擦干净,藏进了怀里。
“这回那娘们可以做身新衣服了,免得天天叨叨我。”
陈大上了马车,还没感叹这嘎吱嘎吱的地板听起来像是要裂开,就被一巴掌甩在了脸上。
“少…少爷。”他是府里的家生奴才,平时只有他耀武扬威,打人的份倒是很少挨这种教训。
一瞬间,脸上就浮起了红肿的巴掌印。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跪下认错,连声哀求。
“少爷,小的真的是冤枉的,真的呀。”
苏衍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听陈大叫冤,无语的同时怒气更甚。
他是这么好敷衍的吗?
是不是把他当傻子耍呀?
另一巴掌又毫不客气的落下。
陈大两边脸上都肿起,只不过因为苏衍没有下大力气,所以只是看着吓人,并没有造成很重的伤害。
“你是冤枉的?你告诉我这马车是谁买的?”
“是……小人买的,买给那两个乡下人坐的,小的不知道他们怎么敢让少爷坐这样的马车?”
一边推卸责任,一边给别人上点眼药。
陈大哆哆嗦嗦,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那你告诉我这辆马车花了多少钱,雇那个车夫又花了多少钱?”
“马车三十两银子,车夫一两银子。”
陈大对答如流,苏衍给他的银子是三十两,所以这话的言下之意是,他自己还贴了一两。
所以哪怕少爷再生气,看在他愿意自己出钱的份上,也相信他的忠心了吧?
说不定还会把这一两银子给他补上呢。
若是补,少爷那么大气的人,怎么可能好意思只补一两呢?
说不定又是十几两银子到手。
苏衍看着他撒谎连个草稿都没打的样子,简直快要气炸了。
见微知着,管中窥豹。
陈大现在如此流利,说明之前没少欺骗家里人,而且因为他是家生子,根本没人怀疑他。
“你大胆!”又是一巴掌。
陈大搞不清哪里出了问题,嘴里含糊不清的嚷嚷着“冤枉”,一边又说自己是打小陪着少爷长大的奴才,就是被罚了,定是要报告给老夫人的。
“你还想告状是吗你?”
苏衍本以为自己涵养很好,却在见到这个奴才时全然没了冷静。
直到打得陈大满脸是血,含混的口水从嘴角破口里流出时,他才收回手,有些嫌弃的拿帕子擦了擦。
“滚吧,用我之前给你的钱,立刻去给我雇一个稳妥的车夫,那个人,赶紧打发了,你居然敢用十文钱雇人来让他驾车,真不怕他把你家主子撞死啊?”
陈大连连应是,连滚带爬的从马车上跑了下去。
等走在寻找车夫的路上时,他的表情才彻底阴沉下来。
混着满脸血迹和伤,看起来格外可怖。
“我伺候你这么久,居然都比不上这一次的错吗?凭什么你是少爷,而我却是奴才?凭什么?”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主子们并没有特别区别两人的待遇,同吃同住,感情不错,经历也差不多。
但他就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或许是因为公子日后未来可期,而他却永远只能当个马车夫吧。
虽然这样想着,但他也不敢再犯错,找了个娴熟的车夫,才往回走。
杨溪打从占了苏衍的马车,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此刻,偷偷竖着耳朵在旁边看好戏。
她戳了戳旁边,“你觉得他会不会黑化?”
“黑化是为何意?”
“就是因为这件事生气,然后变坏。”
“不会吧,家生子都是最忠诚的,断然没有叛变的道理。”
“可我觉得会,”杨溪想起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个表情,若有所思,“要不我们打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