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群黑压压的人朝里看,有的人手里还端着正在吃的晚饭,或者拿着锄头,刚从田里回来。
“我们来做客了。”
“不会不欢迎吧,杨丫头?”
“不可能,人家迎岁是个本事人,虽然命不好,但那媳妇娶的绝对是好的。”
旁边立刻有人捂住了那人的嘴。
在这村里,大家都知道,娶妻当娶贤,杨溪就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那人也意识到了什么,尬笑两声,闭上了嘴。
杨溪假装自己没有看清他们眉来眼去,低着头把门拉到最大:“都请进来坐坐吧,家里也没什么可吃的,大家见笑。”
话音刚落,苏启皱着眉头从屋里走出来,手上抓着一大块肥腻的肉,正往嘴里粗鲁的塞。
“娘,这些人是谁啊?”
粗鲁的语气让人极不舒服。
人大多都是感性动物和视觉动物,一个是娇滴滴的,乖乖巧巧的,现在还有点可怜巴巴的小姑娘。
另一个则是肥头大脑看起来一拳能打死三个小姑娘的凶煞大汉,在那里张嘴就喊娘。
场面不忍直视。
而且他们心中的那杆秤,立刻就偏向了杨溪。
再加上先入为主,有长舌妇人当场讽刺了起来:“这么大了,还没断奶呢?这小伙子看着挺壮啊,原来智力不正常啊,哈哈哈。”
杨溪迎他们进屋,虽然知道这些人都是看热闹的心思偏多,但见他们有意维护,心里还是很有些感动。
像她这种夹在中间尴尬无比的夹心饼干一般的身份,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晚上连睡都睡不着。
但在这个孝道两个字就能压死人的世道,她也只好夹起自己的狐狸尾巴,假装自己也是个乖巧的小媳妇。
“各位大伯,婶子,婆姨好。”
杨溪表情略有些僵硬,笑的很是痛苦,身为一个社恐,跟这么多人打交道,简直是要了她半条命。
虽然这叫法沾亲带故的,但实际上她和这个村子里的人打的交道还真不多。
不熟。
多可怕呀。
但在村里人眼里,那就是强颜欢笑,被逼的六神无主,还要装出一副,笑模样来招待客人。
“别怕,囡囡。”有个年龄偏大的老婆子,心一下子就软了。
虽然平时对这丫头偏见很大,但现在不是改好了吗?
赵唤娣从屋里走出来,瞬间感觉有无数的敌意,闹哄哄的人群都盯着她看。
没有太多凳子,所以也没有人找位置坐,大家都站着。
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某个功成身退的小公主正揪着乔锋的耳朵:“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为什么不吃我烧的饭?”
饭:焦黑色,很有食欲,散发煤炭的香气)
赵唤娣疑心自己在做梦。
她是准备在村里人面前露个面的,好好撒一撒泼,卖点可怜,然后就能顺理成章的把房子抢来给自己和儿子住。
白天她大哭大闹的时候,没有人来。
现在她手里端着一碗油汪汪的米饭,嘴角上还挂着油呢。
这叫人…怎么哭的出来?
“看啊!那就是偏心眼儿的。”
“什么偏心眼儿,我看就是不要脸,都分家了,自然就不是一家人跑到别人家里去蹭吃蹭喝,也亏她做的出来。”
……
在场的个个都比杨溪骂得脏多了。
杨溪在心里飞快的拿着小本本,把那些词句都记了下来。准备等晚上反复练习。
而赵唤娣,在短暂的懵逼之后,终于反应过来。
抬起手就开始抹眼泪。
“你们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是不是这个贱蹄子说的?”
“当娘苦啊,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孩子养大,临到老了,想吃口孩子家的饭,都要看儿媳妇的脸色。”
她又扯了扯旁边只顾着吃的苏启。
“这是我的小儿子,看看这一表人才的,等以后当了大官,我可就是大官的娘了,你们见着我还得磕头呢。”
杨溪肚子里的气还没有成型。
赵唤娣就被一大堆唾沫星子淹了。
“少撒谎了,根本不是人家姑娘说的,我们都是听别人提起的。”
“就是,你媳妇连一个字都没提起过你,你就这样污蔑人家?”
“这哪是污蔑,这是迫不及待要把这媳妇赶出家门,好让她和她儿子住呢。”
……
赵唤娣终于意识到自己肯定是遭到了什么不明生物的暗算。
又想起杨溪之前凭空消失的一幕。
像抓到了什么把柄一般,指着杨溪吼起来:“是她,就是她,她是个妖邪,就该抓起来一把火烧死才是。”
回应她的只有苏启腮帮子大声咀嚼肉块的声音。
杨溪看着他把自己准备熬油的肉全部糟蹋了,有点反胃,
“这个时候反咬人家小姑娘一口,谁看不出来呀?”
“还吃肉,我家儿子要是敢这么吃肉,我肯定打断……打死他。”
赵唤娣终于意识到,他和这些乡野村妇们吵架是吵不赢的,而且他们都站在杨溪那边。
扯上眼神迟钝,还在发呆吃肉的儿子,她在一片嘲笑声之中跑了出去。
“既然你们都不识好歹,那我只好去求县太爷做主了,到时候你们后悔都来不及,哼!”
苏启满脸不情愿,他没吃够肉呢。
哪怕家里富裕娘也不可能允许他这么吃,完全是因为觉得在大哥家里不吃白不吃,才允许他敞开了吃的。
但见老娘这副马上要发疯的样子,他知道他要是再不听话,可能就会招来一顿打。
自从哥哥被娘送走之后,日子确实好过了很多,但没有人挨打,娘生气就会把脾气撒在他身上。
……
屋外,不知道还能活几天的县太爷腿都在发抖,强行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听着那下面的妇人期期艾艾哭哭啼啼的告状。
从头听到尾。
他现在想要好好表现,以求皇帝留他个全尸,或者让他那些小妾生的儿子活下去也行。
于是他威严的一拍桌子。
“好啊,天底下竟有如此不忠不孝之人,他叫什么名字?说出来,本官为你做主。”
赵唤娣心中一喜,连忙加油添醋的把地点和苏迎岁的名字都交代了一遍。
县太爷顿时脸都白了,他不可置信的嘶哑着嗓子:“你再说一遍,你要告谁?”
“来人,快把这两个人抓起来,坑蒙拐骗,居然骗到本官头上!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此刻,在京城已经连续翘班好几天的皇帝此刻正美滋滋地听着女儿阿谀奉承。
“父皇,阿不,爹啊,女儿终身幸福可是很重要的,不能只选一个家世显赫,却与女儿不能灵魂相融的人啊。”
“再说了,天底下那么多高官贵族,有哪一家能和皇家门当户对的?照爹这么说,女儿干脆嫁给爹算了。”
“傻话!”慕容渊刚准备一拍桌子,又想起和女儿说话必须心平气和,温柔,让她感受到父亲的爱,才不会养成错误的择偶观念。
于是缓缓做了个深呼吸,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微笑。
“爹倒是认为,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只有拥有足够物质基础和能力的人,才能将爹的宝贝女儿养的更好。”
呕,慕容渊表示自己这辈子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