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丹药如流水般送进自己的口中，林靖川只觉得太浪费了。
他是一个必死之人，何苦在他身上浪费好东西？
但这是阿姊的一片心意，阿姊不想他死，想为他的性命而不懈努力。
巧了，他对阿姊也是这样的心意。
在无数次的时光长河下游，都是阿姊为了他牺牲。
林靖川受够了！
如果只能活一个，为什么不能是阿姊？
他的阿姊天赋异禀、才华出众，本就该走得比他更远，而不是每一世都因他而死。
林靖川不想再重复这样的命运了，他向天祈祷，向邪神祭拜，只愿为阿姊求得一个好结局，为此，他愿付出一切。
许是他的诚意感动了上天，他有幸遇见了婉君冕下。
“吾可以帮你，但要拿走你成神的那份资质。”
林靖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如果一份成神资质能能换来阿姊的幸福，有什么不好的？
这份成神的资质并没有让自己成神，只给自己全家带来了灾难。
东境之主肯收自己为徒就是因为自己有成神的可能性，却只肯教自己一套功法作为投资，不肯提醒自己有大劫在身。
因为东境之主知道，只有林家覆灭，集全族气运于一身的林靖川才能一定飞升成仙，成神的概率也会增大。
可是…林靖川不需要飞升，他不想做神仙，他只想做被家人宠爱的长不大的小男孩。
说他意气用事也好，只顾着儿男情长也罢。
他的心就是很小很小，小到只有阿姊一人。
婉君冕下说到做到，为了显示诚意，还允许未觉醒记忆的他能听到帮助自己破劫的修士的心声。
只是未觉醒记忆的他太贪心了，不仅想要救活阿姊，还想保全林家。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要求的太多，付出的代价自然也要更大。
于是，他逐渐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看着家人因他的病情而难受。
直到一个时辰前，他渐渐觉醒记忆。
他一边为阿姊和林家高兴，一边又不可避免地落泪。
如果不是快死了，他怎么可能恢复记忆？
阿姊，我唯一的阿姊，如母亲一般照顾着我的阿姊。
这一次，我终于能为你而死了。
别难过，别说抱歉。
你已经为我死过千万次，而我只是为你死了这一次。
“阿姊，别哭，笑一笑，你不仅是炎城最明媚的女子，也是我心中最明媚的女子。”
林靖熙红着眼眶，强挤出一个笑脸。
“阿姊，你有没有恨过我？如果不是我的出生，母亲也许就不会死。有母亲的庇佑，你根本就不会到雪家受委屈，更不用照顾我这个调皮鬼。”还无数次为我丢了性命。
林靖熙沉声道，“恨过，但更多的是爱。母亲从未要求过我照顾你，我一开始也不是很想照顾你。但你从小到大都听我的话，会把积攒的灵石都给我，会想尽办法逗我开心。小川，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弟弟。”
“我也很欢喜，阿姊，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哦？”林靖熙宠溺地看向林靖川。
“我有一个爱了很久很久的人，却迟迟不敢告白。”
“为什么？”
林靖川笑了，他的皮皱巴巴的，笑起来更丑了，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的爱注定见不得光，阿姊。”
想到夫侍们隐晦的抱怨，林靖熙隐隐明白了什么。
“小川，你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
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
每个生灵都会天然地崇拜、依赖和喜欢自己的母亲。
但林靖川母亲早逝，承担起母亲这个角色的是林靖熙。
他自幼便黏着这个阿姊，爱着这个阿姊。
阿姊生得样样好，他不爱阿姊才是不合理吧？
但林靖川不愿意将这些说给阿姊听，而是笑道，“阿姊，你再摸摸我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好不好？”
阿姊，再爱我一次吧！
哪怕只是姐姐对弟弟的爱！
林靖熙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那张苍老到了极点的脸。
“小川，活下来，为我活下来。”
林靖川笑着摇摇头。
不可以的，阿姊。
我以前都答应了你，所以都失去了你。
这一次，我不会再傻傻地被你抛弃，孤零零活着。
这一次，就让我抛弃你吧！
这一次，失去的那个人再也不是我了。
林靖川嘴角含笑，用他最后的力气来感知姐姐的温度。
阿姊的手还是那么温暖，暖和得令他昏昏欲睡。
叶轻舟便是在这时到的。
林靖熙哭道，“胥爻帝姬，昔年你的长春露救活了我，如今是否能用长春露来救小川。”
“我愿意将林家半数家产献上，求你救救他。”
说罢，竟要倒头下跪。
叶轻舟一个闪身，躲过了林靖熙的跪拜，“林家主，有得必有失。林靖川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不是吗？”
林靖熙疑惑的望向林靖川，只见她那骷髅一般消瘦的弟弟用那褶皱的皮肤挤出一个笑意，“阿姊，我得偿所愿，虽死不悔。”
“阿姊，我想同胥爻帝姬单独说上几句话。”
林靖熙迟疑了片刻，还是同意了。
房间内只剩下林靖川和叶轻舟。
林靖川艰难地朝叶轻舟行了跪拜大礼。
“我知道你一定能联系到婉君冕下，就算是任务，我希望你能看在微薄的交情上，替我问一问婉君冕下。”
“你想问什么？”
林靖川道，“我阿姊未来可还会有劫难？”
叶轻舟道，“有又如何？你还能拿什么来换？”
林靖川道，“我知道我一无所有，但我只想知道她是否能安好一生。”
良久，叶轻舟答道，“她会无病无灾，平稳一生。”
林靖川这才露出安心的笑，“胥爻帝姬，谢谢你。”
“你有没有办法让她忘了我？我后悔了，我不该死在她眼前，惹她伤心的。”
“我该聪明一点，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静悄悄死去，这样她就不用看我又老又丑的死态，她看不到我死，就不会不开心了。”
叶轻舟摇摇头，“你阿姊喝过忘情水，若是再给她喂遗忘效用的药，会影响她的神志。”
林靖川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太笨了，什么也做不好。明明想要她永远幸福，自己却令她无法开心。”
叶轻舟温和道，“虽然不能替你抹去林靖熙的记忆，但有一件事我还是可以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