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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马行进了两个时辰,山势陡然拔高,只能短暂休整,弃马徒步。

山路崎岖,三人几乎没有停歇,最弱的善吉身上已被汗水濡湿。

她苦着一张脸,实在有心无力。

“你确定他们走的是这条路?有没有近路可选?”

这是去白水寺的必经之路,皇甫容玦想去白水寺就一定会从这里经过。

这座百年古刹建在天门山陡崖峭壁之上,一条深不见底的河将山峦劈开。

这道自然形成的天堑成了两国的界线。

传言,深藏在寺内的密道直通崖底,连着那条河。只要过了河,攀上对面的山峰,就是赤羽境内。

“想去赤羽,只有这条路可走。何况地上踩踏的痕迹新鲜,今日有不少人经过此处,不会错。”

善吉此时身心俱疲,腿打着颤,一屁股坐到地上。

“赶了一天路,我实在走不动。而且眼看天就要黑了,山路不好走,不如我们在这里歇一晚。”

易卿颜停下步子回头看她,又瞥了一眼身上挂满包袱的氓奴。

“阿奴,背上她。”

想休息,不存在的。

易卿颜已经落后了一个晚上,加紧赶路说不准天亮时分就能赶上他们的队伍。

“慢着。”

善吉看了一眼氓奴七扭八歪的伤疤和那张打了补丁似的脸,扭捏道:“男女授受不亲。”

她们赤羽民风虽然彪悍,但男女之别还是有讲究的,更何况堂堂一国公主,趴在一男子身上,成何体统。

最主要善吉对氓奴生理性厌弃,看他一眼,就会极度不适。这一路,她就没正眼看过他。

易卿颜很不耐烦,说话不由提高音量,“你到底走不走?”

被易卿颜一吼,善吉心里一抖,尽管有点发怵,硬是硬气了一回没起身。

“别凶我嘛。我知道你着急赶路,但我是真的走不动了。你看,我的鞋都磨出洞了。”

善吉把脚抬得高高的,试图说服易卿颜。上次这么拼命赶路还是在黑凤岭,她可不想再伤了腿脚,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

见她一直冷着一张脸,善吉默默收回脚。

“其实你不用这么拼命赶,他们现在进不了密道。”

这次,易卿颜终于有了反应。

她走向她,眼里带着询问,“你什么意思?”

突然走近的压迫感,让善吉十分不适,说话就有些磕磕绊绊。

“我说,我说的是,这两天他们会在白水寺停留。”

白水寺的密道,善吉听父皇提起过。战乱初始,父皇能拿到舍利,走的就是这处密道。

但她逃离赤羽时,父皇直接否决了走这条线路,反而叫她绕道从西面进入燕璃。除了渡河危险重重以外,还因为她错过了入口开启的时间。

“密道只有在每月十五,潮汐涨满时才会开启。你自己算算,这个月离十五是不是还有两天。”

“从这里到白水寺最多还有一天路程。就算今晚在这里歇夜,我们也赶得上。”

善吉又重重补充了一句。

“他们跑不了。”

可是善吉不知道的是,易卿颜担心的根本不是密道进入的时间。

“说这么多,就是不想走。既然如此,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说着易卿颜回转身,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日头眼看就要掉下山,黑灯瞎火的深山老林,她一个姑娘家,不到一炷香就会被豺狼啃个干净。

善吉越想越害怕,跳起来,急忙拽住易卿颜的衣袖,不让她走。

“那怎么行?”

“我就想歇一歇,也没说不走。”

“密道的事,我说的也是事实。而且那条河深不可测,水流流向瞬息万变。起码要两个以上懂航向水流的人撑船才能成功渡过去。宁王那里只有一个方进,你现在就算到了,没撑船的人,一样过不了河。”

“不过你放心,离开山庄前,我已经派人通知方回,他正在赶来的路上。多一个懂航行的人,渡河就多一分胜算。我们休息时正好可以等等他,反正也是要一起的嘛。”

啰里吧嗦全是些废话。

易卿颜听不下去,抬眸给了氓奴一个眼神。

“带上她。”

一声令下,氓奴直接上前扛人,善吉惊叫着要躲。

突然,一道虚幻的暗影从草丛中快速蹿出抢人。

易卿颜正准备动手,哪料那道虚影直接穿透了氓奴的身体。

易卿颜眸光微凝,“阿奴,带她先走,去前面等我。”

那道虚影见善吉离开就要跟上去。

易卿颜没有丝毫情绪,淡淡朝虚影道:“你留下。”

善吉的叫喊声随着夜风飘远,很快四周恢复了寂静。

那道虚影停在原地,一双没有生气的眼睛看着易卿颜。

“易小姐,你能看见我?”

易卿颜明知故问地瞥了他一眼,“出了什么事?”

出发前,善吉给方回送了信,显然不知道他出了事。

现在她只担心他的死和易廷洲有关。

方回幽幽道:“我去了易大公子的庄子。”

易卿颜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然皇甫容玦和易廷洲之前早已结怨,但她还想着从中调解。而不是像现在,一步一步瓦解她劝和的可能性。

“我大哥动的手?”

方回摇了摇头,“是水师提督敖信。”

易卿颜面上故作镇定,心里早已惊涛骇浪,嘴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敖信怎么会在我大哥的庄子上?”

昨日易廷洲突然出现,易卿颜没往深里想,以为敖信被皇甫容玦安置,从没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虽然易廷洲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易廷洲和宴七百是两个拥有不同视野和格局的人,她不信他们会合谋。

可现在,她有些迟疑了。

方回继续说道:“敖信比你先到庄子上,来时正在昏迷。正因如此,我才放松警惕,着了他的道。”

事已至此,已无法补救。

能留在这世上的,都是些心愿未了的幽魂。

易卿颜问:“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兄长?”

现在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方回摇了摇头。

易卿颜有片刻错愕,想到刚才方回出手是为了善吉,她眸光沉了沉。

“你有话要我带给善吉?”

提到善吉,面前这个七尺男儿有些局促,犹豫片刻也终是摇了摇头。

一个侍从大胆肖想敌国公主。确实这话不好说出口,但易卿颜看得出,方回心系善吉,才会一直留恋世间。

易卿颜无奈。

“既然什么都不需要交代,那就把你尸身的位置告诉我,我会转告你兄长安置。”

方回恭敬地给易卿颜磕了头。

“先谢过易小姐。”

“不必。走吧。”

方回默默跟在易卿颜身后走了小段,似乎酝酿了很久。

“易小姐,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