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杨云简单问话,这才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第一个发现黄河北边有金国军队的人竟是东宫詹事耿南仲。且说太子自从金殿遇刺,回去后,便一直卧伤东宫休养。
丹青宫事罢,杨云与马植速去金人使馆,几位朝廷重要大臣也各司其职,各忙各的去了。耿南仲回到东宫,见太子伤势不轻,一向忠心耿耿的耿南仲想到汴京城北黄河南岸边,有位隐姓埋名不知什么来头的神医。
那位神医其实也不是什么神医,姓刘,是位赤脚医生,但有祖传治疗刀伤剑伤的金创药。金创药世面上数不尽数,但能有这位老赤脚医生疗效的金创药,就自己所知,没见过世上有第二家。
想昔年来东京考进士,吃住在一家酒店内,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留在酒店中的盘缠不知被什么人偷去,住店旅费一拖再拖,拖到一个多月后,酒店老板实在忍无可忍,将自己扫地出门。
被扫地出门后,耿南仲无处可住,不得不睡在汴京城下的桥洞里。奈何屋漏偏遭连阴雨,睡在桥洞下,被一群叫花子叫嚷侵犯了人家的地盘,耿南仲被一群叫花子打的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小命不保……。
一个朦朦胧胧的早晨,多亏被一个黄河岸边的土郎中救下,耿南仲这才大难不死。昔年耿南仲是被一群叫花子打成重伤,浑身到处是伤,几乎快要毙命,正是被这位土郎中的祖传金创药只不到七天便被治好。
当年耿南仲在这位土郎中家中养伤,还与这土郎中的女儿生出一段恋情,耿南仲还未明媒正娶,便已睡了人家女儿。本来打算考中进士后,即刻便与人家姑娘拜堂成亲。
后来耿南仲也果真在元丰五年高中进士,然而一高中进士,人由落魄不堪无用之人立马就变成了前途不可限量的金凤凰。
耿南仲生得高大威猛,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又是新科进士,有不少达官显贵看中其身份,都乐意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其作为夫人。
经历过汴京贫困潦倒之事,耿南仲早已不再是不懂世情的书呆子。耿南仲最终没有经受住诱惑。
原本计划一考中进士,就与土郎中的女儿翠菊喜结连理,让土郎中成为自己的岳父,以报答救命之恩……。
可是中进士后,社交不经意间就多了起来,经不住许多朝中达官贵人以及汴京城中一些富商为其热情说亲提媒,耿南仲越想越觉得再娶翠菊那真是不合时宜,翠菊根本配不上自己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新科进士。
如此以来,耿南仲与一位官家小姐喜结连理,直到过了一年多,耿南仲才回到黄河岸边。耿南仲回去之后,再也不提昔日许下的诺言,把翠菊视为自己的亲妹妹看待。
翠菊一时难以接受情人的变心,悲伤难以自持,不到六个月,便在郁郁寡欢中消瘦的不成人样。不知是翠菊觉得是生无可恋,还是确实是人生难测,翠竹在一次黄河岸边浣纱洗衣,一不小心掉进黄河,从此香消玉殒。
为此事,翠父曾与耿南恩断义绝,耿南仲内心有愧,这几十载每年都曾派人暗地资助一下这位黄河岸边的刘家。
耿南仲不确定自己如果踏进刘家,会不会被刘家人扫地出门,但一想到太子之事可不是小事,关乎到国家将来社稷,厚着脸皮去一趟又何妨呢?!
当年之事,是是非非一言难尽,但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暗中叫人资助刘家,几十年如一日,到现在刘家人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如果说出这些,刘家或许会改变对自己之前的印象,这也不无可能。
事在人为,只要能为太子要到金创药,就算是折了自己面子,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耿南仲想到做到,从皇宫回到东宫,还没在东宫坐热板凳,便立马驱马欲到黄河岸边!
到了黄河边,耿南仲迟疑再三,还是敲响了刘家的大门,然而比自己想象的还糟糕,刘家的人虽然接待了这位东宫詹事,然而还没寒暄问候一杯茶的功夫,刘家的年轻人还算好说,可是刘父……。
刘父依然还健在,但已至高寿之年,年逾八旬,常年卧床不起,听说是有多年未见的客人来探望他,刘父这才从床上珊珊爬起,但被家人搀扶至厅前,刘父老眼一睁,却发现来者是几十年前一声不响地从刘家出走的耿南仲,刘父顿时没有好脸色,当即就将耿南仲轰出门去。
耿南仲在这位老郎中老岳父面前连提及求金创药的半个字都还没来得及提,就吃了闭门羹。出了刘家大门,耿南仲左想右想,觉得就此打道回府,实在不行。
不行,必须要求到金创药,耿南仲一念至此,别无他法,谁让自己二十多年前辜负了翠菊,要想得到金创药,就必须得让刘父原谅二十多年前自己与翠竹之间的事情,金银珠宝不行,只有靠诚挚诚恳的态度和真情来打动老爷子。
耿南仲想到这,心生一意,今晚不走了,就在刘家门外站一夜,先站一夜再说,表出自己诚意和歉意,到明早再进一步见机行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世上事事在人为,站一夜,诚意做到家,只要明早刘父愿听自己讲话,给自己一次机会,一切就有希望。
想到做到,耿南仲当天夜里果真没走,就在刘家门外站一夜。黄河岸边,夜风徐徐,耿南仲一站站到深夜丑时,再过两个时辰天将大亮。
丑时末,已是数个时辰未睡,再加黄河岸边白天与夜里温差较大,连日的劳累与奔波,耿南仲终于熬不住,只觉困意加身,意志终不听使唤。一个打盹,耿南仲身子不稳,这一踉跄,差点摔倒。
被这一个踉跄激灵的差点摔倒,耿南仲仿佛如冷水泼身,这才从浓浓的疲倦的困意中醒来。这一醒来,耿南仲只觉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叫,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