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识得谁是关键人物,不由分说,这位神射手又是搭起一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一声再次向城楼上这位指挥者射去。
这位指挥者不是别人,正是杨云。
也合该杨云命大,眼见利箭就要射中他,韩三娘眼疾手快,猛地一扑一推,将杨云推出原来位置的一尺之遥,这箭扑了个空,却将旁边的一位小卒一箭穿喉。
箭刺于喉,命如草芥说倒下就倒下了,那死不瞑目睁大的瞳孔却诉说着生命的不甘和作为战士绝不就此善罢甘休的最后的抗争与尊严……。
下一辈子还投胎做士兵,下一次必将你刺我喉的箭刺中你心……。
杨云看着那不瞑目的瞳孔,腾地心头火起,如若不是窈娘猛扑猛推自己一把,被一箭穿喉的就是自己。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绝不是那温顺的羔羊,他血气上涌,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一股怒火:“弓箭手,把所有的弓箭都瞄准这射箭的金人,给我射,狠狠地射,把这人给我乱箭穿心,射成刺猬!!!”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猛然醒起城门上哪还有什么箭可射哟,一股颓然袭上心头!就在这时:“杨夫人,你臂膀受伤流血了……,快,快,医护官,大人的夫人受伤了!”
被弓箭手张武叫声所扰,杨云回眸一瞅窈娘,这才蓦然发觉窈娘左臂上鲜血殷红,殷红的鲜血将洁白的衣袖也染的血淋淋的。
他豁然想起刚才危急之际,窈娘刚一推一扑自己,她硬是把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从鬼门关捡了回来,可是箭势凶猛,那箭刚才从她臂膀穿过,然后才是一箭穿喉了守门卫。
糟了,那金人射箭的力道奇大,一箭穿过臂膀,可想而知,臂膀即使没有被射穿,伤的也分明是不轻。
看着窈娘娘血淋淋的臂膀,杨云只觉得诛人九族的心都有。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场合不场合了,他抢上前一步,一把搂住窈娘,无比紧张,几乎是带着哭腔,声音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无比的颤抖:“窈娘,你,你没事吧……!”
生死患乱见真情,但是见的是什么情?友情,亲情,爱情都有可能。
杨云本是天秤座男生,像绝大多数天秤座男生一样,对待感情犹豫不决本是其最大的特点。
以前小妞儿也数次救过他的性命,有时候他在想他对她的感情也许大多时候出于生死感恩之情吧,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因为真正的喜欢、真正的爱呢……。
如果是爱,自己对她并没有多狂热的占有欲,真的爱她吗……。
直到今天他猛然发觉她受伤了,他本能地发觉他的心是多么的紧张、狂热,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在发抖,
这一刻,他终于发觉,他不知不觉、潜意识中对她已是有多么的依赖多么的在意多么的爱意了。
确凿无疑,爱的感觉,有心疼,有依恋,有抓狂……。
“相公,没事,没事,箭从窈娘臂膀略过,只是擦伤了皮肤而已,无大碍……”
看着相公对自己如此紧张,如此在意自己,窈娘只觉得一丝甘甜从心头油然而生。
作为女人,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自己的相公对自己无比的心疼关爱、在意,更令女人温暖与感动呢?
是以她虽然感觉箭伤疼痛无比,但一颗心早就在爱的关怀下变得无比的暖融融的,哪还在意什么箭伤。
是以明明很疼痛,回答的却轻描淡写般,一方面是因为相公的心疼与关怀令她心里暖融融的,箭伤真的不那么痛了。
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也深爱着相公,自己怎么好意思说痛让相公在如此场合下分心呢。
越是这样,杨云反而越是放心不下,他也不顾周遭投来焦灼灼的异样目光,爱怜地把窈娘受伤的手臂温柔地抬起,用嘴吮吸着箭伤处……。
妻贤夫爱,伉俪情深,乱糟糟的环境、嘈杂的呐喊声他也充耳不闻,战事再大也大不过救自己心爱的妻子、自己至亲至爱的亲人……。
几乎与此同时。
城门楼下,“嗖”,好不容易阚县县尉刚被绳索拉起两尺之高,不料又是一支飞箭破空而来,伴随着“嗖”的一声,一箭射中绳索,又是“吱”的一声,绳索一根支线即刻被射断。
绳索由两股古时农人种植的桑麻搓成,一股被射断后,另一股负重立马大大减弱。
阚县尉身胖体重,整个体重差不多有两个精壮劳力那么重,绳索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另一股麻线不堪负重,也猛然间断掉了,可怜阚县尉只拉起了有两尺之高,又被重重地摔下。
所幸的是,阚县尉虽身中麻药,但还能动弹,他身下的坐骑也像是通了人性,眼见阚县尉要被重重地摔在地上,马儿向前一跃,阚县尉只掉在了马背上。
没有掉在硬冰冰的地上,落在了有几许柔软的马背上,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眨眼之间分秒之内,绳索断掉,阚县尉被掉下,城门楼上六个拉绳索的小卒也是紧跟着倒霉。
想想这偌大的城镇中,范老夫子昏迷,师爷杨云只是一介弱冠书生,满城武将也就这阚县尉一人,可以说这一城安危全系于这位大胡子县尉身上。
县尉中箭,城上抛下绳索,众人无不急切切地想要把这位县尉大人迅速救下来,六位拉绳索的士卒更是如此。
如此以来,六人无不精力高度集中,浑身力气全都使出,可绳索一断,六人力气全都落空,瞬间就像拔河比赛般,一方弃权丢了绳,另一方由于用力过猛瞬间全都倒了地,六人哗啦一声全都倒地,一个压一个,只压得最后一个气喘吁吁、嗷嗷只叫……。
一旁的弓箭长张武在旁边看得心头火起,他愤然地一手拿弓,一手往身后的箭囊一抽,可是箭囊摸了个遍,一支箭都没有了,妈的,真是晦气到了家,他这才猛然醒起,刚才自己还向杨师爷汇报城楼上箭已用完,怎么急起来,什么都忘了?
别无它法,他环眼一扫,看到杨云正为杨夫人吮吸伤口,他抱拳道:“大人,金人贼营中那位贼箭手射艺了得,可恶这贼人又射断了绳索,阚大人又被落下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身后传来弓箭长张武焦躁躁无头绪的告知声,杨云这才如梦初醒般,刚才全神贯注帮窈娘吮吸伤口,心里全装着小妞儿,早已把外界的一切都抛诸到九霄云外了,猛然一听张武的诉说,他这才醒起,此刻是在生死存亡的全城决战时刻。
阚大人阚大人,杨云终究心有不忍,他把嘴从窈娘受伤处挪开,关切切地放眼朝城门下望去,只见果不其然,可怜这位阚大人才刚刚被拉起,又被重重地落下了。
绳索断了,可以重新换新的,可是金营中那箭无虚发的神射手却是个烫手的山芋。他恨恨地叫道:“城门之上,有谁有良策将那贼人神射手毙于马下,待范大人醒来后,杨某愿以这项上人头担保如实禀报,将这满盘战役的头功记于他,将重重厚赏……。”
真的是黔驴技穷了,一阵静静的沉默后,弓箭长张武道:“大人,莫说那头功厚赏,斩寇杀敌是我等职责所在,能死于杀敌的阵上,是我等无上的光荣,只是可恨那贼射手在远处,城门上再无一箭了,无弓难射飞鸟,无网难以捕鱼,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相公,让我来试试……”
众人正个个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回荡在杨云耳边,围绕在杨云身边的众人也听到了,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