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捕头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趁胜带着众乡勇直捣他们老巢的头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中一个匪头立马就要冲出去,穆子胥赶紧拉住他,悄声道:“先冷静片刻,看看这帮狗官差有多少人,不要一时莽撞。”
那人想起众家兄弟被官差和乡勇杀得如此惨败,罪魁祸首就在于之前太莽撞,便也没有冲出去了。
四人观察了好一会儿,见始终只有这李捕头儿带着七八个差头,心下早已按捺不住报仇之心。
四个人杀气腾腾的奔杀出来,李捕头等众差头起初还以为眼花看错了,只待匪徒们大呼小叫寻仇,他才方敢确定自己没看错。
李捕头为人向来好打小算盘,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这位油子捕头也可谓是绝顶聪明的人,要不然他不会事事都能打的出小算盘。
这四匪头的杀伤力可不亚于二十名官差,逞一时英雄,倒不如装一会孬蛋。
李捕头抬头瞅一眼四周,心头便想出了拖延之法。
他迅即向手下官差吩咐道:“这四位匪头绝不是一般的匪头,大伙儿要听我指挥,阚小武年龄最小,待会找机会速去向县尉大人报信,其余人员紧跟我身后,听我指挥……。”
李捕头话说完就率先一马当先地向一处农家屋子里跑去,众班头紧跟他身后也都发足狂奔,阚小武则听了刚才吩咐站在原地。
四个匪头见这些差头们跑得跟兔子一般,哪肯善罢甘休,他们紧追不舍。
差头们打架的功夫不咋地,这逃跑的腿功却出奇的快,自古以来,只有官差追匪徒,这下倒成了匪徒追官差。
八名官差都齐刷刷地逃进了一处屋子,四个匪徒慢了半拍,官差们一跑进屋去便把房子大门一关,又用屋子里四方桌等家什儿将大门死死堵住,四匪们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连踢带砍的将大门打开,可进屋一看,官差们早已顺着背面的窗户逃跑了。
四匪恨得是咬牙切齿。
正在此时,屋子外面豁然间燃起熊熊大火,这是一处油磨坊,屋外起火,屋内也瞬间被燃着。
原来这李捕头可谓是诡计多端,他自知与四匪头不能硬拼,假装逃跑,引诱这四个匪头进了这处小村里的油磨坊,等四个匪徒好不容易破门而入进来,他们早已从后窗跳出,并站在屋外四处。
待四匪进了屋中,李捕头一声令下,他们便点燃了这处房子。这房子是油磨坊,一点火,屋里屋外便引起熊熊大火。
李捕头的用意是想用火先困住这四个匪头,能拖延一会是一会,等阚小武一报信,再加上这火势,阚县尉立马就会赶到,到时候两处衙差们一汇合齐上阵,对这四个匪徒倒也不怕了。
计是好计,可这些民居屋顶都是茅草搭建,加之有风,火借风势,迅刻之间,便把这村里的房子都燃着了。
对于匪徒们,又中了官差的毒计,这四个匪徒恨得咬牙切齿,忍着烈火怒闯出去,不由分说便与李捕头等众官差斗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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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紧随着阚县尉等众衙差们赶来,现场情形就是四个匪头已经杀死了七个官差,仅余一个李捕头是风中残烛。
阚县尉及众衙差与这四个匪徒斗作一团,杨云和韩三娘倒被晾在了一边。
大火熊熊蔓延,顷刻间又有李大娘和徐大叔家的房屋烧得只剩下乌漆八黑的土坯。
杨云怒火中烧,这匪徒也太可恶了,得想个法子尽快制服他们,可想来想去也没出什么好法子,只能站在原地干跺脚。
便在这时,忽然听见远远处传来愤怒的阵阵喝骂声,杨云极目远望,只见是杨家岭的父老乡亲们扛锄的扛锄、拿锹的拿锹成群结队的从山下跑回来了,杨云心下顿时大喜。
这一群不想当乡兵的父老乡亲们其实逃的并不远,他们就藏在杨云家屋后的老狼山中,他们本打算等到天黑再回来,料想到那时征兵的必定走了。
谁曾想在山上待了一会,却见小村里大火熊熊,火光滔天,这下,村民们都是慌了。
无缘无故的起了这么大的大火,众人都认为这肯定是官差干的,妈的个巴子,征不到人当兵,就放火烧我们房子,这也太狠了。
有几个要房不要命的人立马暴跳如雷,你一句,我一句:“狗东西官差,征不到兵,居然烧房子,这跟土匪有什么两样,老子下山跟他们拼了。”有几个娘们也是忍不住哭哭啼啼:“房子烧了以后在哪住啊……?”
杨家岭这一带的住户每家每户都是穷得叮当响的穷苦人家,房子是每家当中最最重要的财产,烧了房子就如丧了亲人一般。
几个胆大不要命的人一骂娘,几个娘们儿再一哭泣,几个老人再一哀声叹气,管他什么当兵不当兵,群情激愤,大伙儿竟全都风一样跑下山来了,誓死要与这些官差讨个说法。
他们压根还不知道此刻官差正在抓土匪呢。
待到他们冲到面前,见血泊中横七竖八地地躺着七八个官差,又有七八个官差与四个武艺高强的人斗作一团,那四个人人数虽少,由于个个都武艺高强,能以一敌三,此刻人数多的官差们反而落了下风,可谓是岌岌可危。
敢情这大火是土匪放的吧!?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都傻了眼,也不知道是帮官差先拿匪,还是先灭火救房……。
阚县尉一声大喝:“各位父老乡亲们都愣着干嘛,这几个强人歹徒放火杀官,你们的房子就是他们烧的,大伙儿快一起上,抓住这几个歹徒,重重有赏!”
果不愧为带兵的出身!!!
几个胆子大的乡民听到阚县尉的大喝,被他口气所震,竟然真的像士兵听了上司的命令一样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剩余的众人被这几个胆子大的乡民一带动,也都自发的散成了一个大圈将匪徒们包围其中。
杨云心下一惊,坏了,男女老少们不分青红皂白地都包围上去,这四个强匪武艺高强,万一狗急跳墙,会免不了伤人,老人、小孩可没有什么防御力呐。杨云想大声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
“哇”,一声大哭,一个小孩已经被一个匪徒反手猛然一勾一带,被牢牢地扣在了其刀上,紧接着一声尖叫,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儿如出一辙,也被一个匪徒紧紧地扣在了其兵器上。
老巢一战,四个匪徒还历历在目,不怕大侠一般的高手,就怕洪水一般的乡勇,如再让乡勇们团团围住,任自己有天大本事,也会再现老巢的一败涂地。
想想老巢乡勇,仍心有余悸,正愁如何脱身,却发现这些乡勇中竟有老人、妇女、小孩。
经验所致,四个匪徒都急中生智,都各自抓了老人、妇女、小孩作挡箭牌。
变生仓促,呐喊助威声嘎然停止,攻击也顿时停止。
杨云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
阚县尉气得脸上青筋暴突,人群见此情景,更是义愤填膺,把匪头们围得更加水泄不通上了。
眼见围攻的人数越来越多,一位匪徒暴喝道:“谁敢再上前,休怪我手中家伙对这孩子不客气了……!”
阚县尉气得大骂:“无耻歹徒,竟然拿小孩妇女老人来当挡箭牌,算什么英雄好汉……。”
四个匪徒都是大难不死,早已换了心境。
穆子胥沉着冷静应声道:“成大事者,不择手段,你们是官,我们是匪,这可不江湖义气之争,用不着讲什么英雄好汉,阚大人若想让我和兄弟们不伤害这手中人质,须答应我两个条件,其一,拿你换两个人质,其二,让开一条大道,让我等兄弟四人远走,两天之内绝不允许你的手下和这里的乡民追赶……。”
杨云心里咯噔一下。这歹徒好聪明,拿捏得好到位,用两个平民换县尉作人质,到时候这些人就群龙无首,两天之内还不允许追赶,到时候这四个人就是随便一逃,恐怕永远是再也无法捉到他们了。
死去的官差是白白地断送了性命,这位张飞般的县尉看着是很重情重义的人,不知道会不会答应,如若答应,他自己必陷入被动地位,而且死去的官差的仇怕是永远都报不了了。
如若不答应,这几个歹徒势必血战到底,首先就会杀死手中的人质,可能还会杀更多的人。
阚县尉气得脸色发青,怒骂道:“你们,你们太无耻了,纯粹就是造反。”
穆子胥冷笑一声:“老六,数十个数,十个数后这位大人还不答应,你对手中的人质就不要客气了……。”
那叫老六的匪徒答应了一声。杨云瞧了他刀下的孩子,五六岁的样子,圆圆的小脸段儿,平时这孩子十分可爱,就是有点儿调皮,他胆子大,想必是刚才匆忙之下凑热闹穿到了人群前面,被匪徒给抓着了,此刻小脸儿吓得煞白。
这是吴大娘家的小孙子丰登儿,孩子妈三岁就去世了,小孙儿愣是吴大娘一把屎一把尿给拉扯大的。
吴大娘老俩口颇有爱心,和蔼可亲,为人友善,吴大娘经常接济窈娘,时不时地往杨云家送些高粱面、小米谷子。
杨云此时看得心焦如焚。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老六,忍什么,动手!”
举刀……,砍头……。
就在这时,一个矮个子、满面黝黑皱纹的老太婆如离弦之箭一样浑然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匪徒子,老太婆不要命了,跟你们拼了……。”
悠然生变,众人始料未及,老六本来也是虚张声势,想砍伤一下这孩子脖子,并没真心想砍掉他脑袋的意思,谁知竟然冲出一位老太婆来,他心神受外力所扰,下手顿时加重。
举手下刀,“噗嗤……”,吴大娘的身子应声倒地,一颗头颅带着血水滚了几滚,就不动了,眼睛还怒目圆睁。
这事就在发生瞬间,待那颗头颅落地,众人才惊醒,人群一阵骚动,吴大娘的老伴李大伯两腿发颤,颓然坐倒在地,哀嚎两声也昏了过去。
众人面色顿时大变。
比小日本鬼子还狠,杨云被彻底激怒了,一个小捕快吓得牙关打颤,他愤怒地抢过这个小捕头儿的佩刀,胆子这么小,还当什么捕快……。
就在此时,阚县尉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诺千斤地道:“本大人豁出性命,答应你就是了……。”
阚县尉弃掉手中大刀,然后令手下找来一根草绳将自己五花大绑的绑个结实,像一个慷慨赴义的义士一样走到了土匪当中,穆子胥放掉一老一小两个人质,还留两个以防万一,众人自动退出一条大道。
穆子胥在前带路,三人押着人质紧随其后,众差头和杨家岭的父老乡亲们不知不觉地分作两排,站成了一个夹道,目不转睛又无可奈何地望着这四个土匪押着人质一步一步地走出……。
杨云忍无可忍,比无恶不作的小日本鬼子还没人性的人,放过天理不容,反正自己也是穿越而来的,大不了再死一次。
六步,五步,四步,三步,两步……,匪徒马上就要走过杨云身旁,握紧手中刀,使出浑身吃奶力气,打蛇打七寸,杀人先刺心,对着心房,“噗嗤”,杨云也不知道有没有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