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咆哮声从罩着铁质护栏的房间中传了出来,就像是被刀子割烂了声带,嘶哑得让人心疼。
紧跟着,男人阵阵沉重的喘息便压抑在这栋二层小楼的木窗之中。
灰调的地面。
冰冷的白墙。
傍晚的夕阳被防护格栅分割成一片片细碎黯淡的光。
为了防止冷廷骁承受不住戒断痛苦而自杀,原本装饰华丽的卧室早已被清理一空。
此刻
绳索、锐器、药物,甚至边角太过尖锐的家具也全部都被搬了出去,空荡荡的房间里不断回荡着男人痛苦的嘶吼声。
“冷少!”
“冷少你忍一忍!!”
两个护士模样的人飞奔到床前,拼命按住冷廷骁抽搐不停的身体,大声呼喊着想要唤回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可是在强烈的戒断反应下,这些已经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冷廷骁的手脚被捆在床的四角,此刻正在疯狂挣动着身体,四肢牵动绳索,扯得铁质床架一阵“哐哐”作响。
即使所有被麻绳束缚着的地方都裹着软垫,手腕和脚腕上依然被磨得伤痕累累。
男人颈侧的青筋暴起。
脸和脖子涨得血红。
他高仰着头,平日里习惯眯起的凤眸此刻却睁得老大,死死的盯在天花板上。
瞳孔涣散,目光空洞。
爬满眼底的血丝让整双眼睛染着暴戾的血红。
“镇静剂!!”
几个身穿白大衣的医生很快便从门外“呼啦啦”的围了过来。
有人用毛巾强行塞进他的嘴里,防止他咬伤舌头。
还有人拿起注射器,给他打了一针微量的镇静剂。
屋子里变得一片混乱。
无数白色身影不停的围着病床穿梭,测量生命体征,互相交谈、讨论着什么。
发狂的野兽肉被捆住了手脚。
困顿在犹如地狱一般的囚笼中。
冷廷骁的肌肉几乎绷至极限,却无法挣脱束缚,原本强壮有力的身体只能在这场残酷的折磨下抽搐不停。
或许是镇定剂的作用生效了,又或许是生生撑过了这次发作。
在众人焦急的注视中,冷廷骁痛苦的闷哼声渐渐低了,很快,紧绷着的肌肉也比之前放松了一些。
细细密密的汗珠在额间汇聚,然后穿过凌乱的发丝滑落在枕头上。
全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就连身下洁白的床单也渐渐洇开一片汗渍。
从第一次出现戒断反应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60个小时了。
也就意味着最痛苦的时间已经熬过了大半,能够把今天撑过去,后边的症状就会减轻许多。
测量、记录。
一套程序走完。
年龄最大的主治医生便双手抱胸站在床旁,观察了半晌,才对着不远处的年轻医生点了点头。
那医生立刻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取出冷廷骁口中的毛巾,又用沾了冷水的毛巾敷在他额头刺激他清醒过来。
镇静剂的用量很小,主要用来放松肌肉和神经。
可是不知为何。
冷廷骁始终紧闭着双眼浑浑噩噩的呓语着,就像是沉浸在梦魇之中。
“冷少。”
医生眉心紧锁,俯身低唤了几声。
甚至直接掐住他虎口处的穴位用力按压,来刺激他尽快苏醒。
可惜,依然毫无反应。
和他们预计的情况大相径庭。
就在几位医生满脸疑惑的面面相觑时,房门再次被人从外侧推开,一个身穿深色西装的高大男子踩着满地残光走了进来。
他微微撩起眼皮。
视线落在病床间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沉冷的眼神中带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压迫感。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向他看去。
屋子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冷先生。”
主治医生愣了一下,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向他点头示意。
冷靖川便微微颔首,迈开长腿向着病床走去。
落日余晖透过格子玻璃洒落在床头,也映亮了男人写满威严的脸。
岁月没有在他的眉宇间烙下沧桑,反而为他磨砺出了一种高高在上的统御感。
“怎么样了。”
男人神色不悦,声音听起来有些冷。
主治医师闻言,连忙向他靠近几步,低声解释道:
“刚刚又发作了一次,已经控制住了。”
“但是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有醒过来。”
“我们推测,可能和本人意志有关。”
“毕竟对抗戒断症状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身体可能会在潜意识中选择逃避。”
他看着冷靖川紧紧拧起的眉心,还有越来越沉的脸色,声音也不自觉中压得很低。
一时间,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得十分压抑:
“大概……过一阵子就能清醒了……”
“有没有醒不了的可能?!”冷靖川蓦地抬头看他,一双冷眸看得人脊背冰凉。
“按说是没有的……”
医生有些迟疑的思考了片刻,委婉道,
“但是……冷少注射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新型d品,戒断反应也和其他d品不尽相同。”
“对于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我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多少小时了。”
冷靖川听后,按在床边的手指微不可见的蜷了蜷,目光落在冷廷骁痛苦沉溺的面庞上,淡色的唇紧紧抿起。
“马上60个小时。”
主治医师看了一眼时间。
下一刻,冷靖川竟猝不及防的站直身体,走到墙边,端起了给冷廷骁冷敷用的凉水。
“冷先生?!”
身边的几个医护人员同时开口,眼中满是惊愕。
可声音还未落尽,就见他已经将那满满一盆凉水直接泼到了冷廷骁脸上。
“哗”的一声。
水流从冷廷骁的脸和脖子上溅起,洒了满床满地。
“啊!!”
此起彼伏的惊喘声从周围响起,大家下意识的后退,都被吓得不轻。
冷廷骁被那凉水激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水立刻从口鼻处吸了进去。
几乎是反射性的,他立刻挺起上身,剧烈的呛咳起来。
“咳咳咳……”
冷廷骁艰难的梗着脖子,满脸涨红,咳到就像要窒息了一般。
因为双手被拴在床头,没办法坐起。
待到止住咳时,整个人只能无力的重新跌回床间,脸色苍白,看起来狼狈至极。
“像什么样子。”
冷靖川随手丢掉手中空盆,摔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敢拿命去救别人,就得有胆量承担后果。”
“冷家没有只会逃避的孬种!”
冷靖川的声音冷得骇人,就这么居高临下的望着床上浑身湿透的男人。
冷廷骁听到冷靖川的声音,半睁开双眼,目光却不知看向哪里,迟迟找不到焦距。
脸上的水,就像把他无法宣泄的痛苦凝成了冷泪,一滴滴的滑落下去。
太痛了……
几十个小时反复不停的发作,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每一次发作,都像是有一万根钢针反复不停的在身体里戳刺,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同时钻入皮肤,啃噬着他的骨肉。
痛不欲生。
真正的痛不欲生……
明明自己就快要死了,就快要从这种痛苦中解脱了。
可转眼就被一盆冷水泼醒了过来。
到处都湿透了。
全身上下都在瑟瑟发抖。
说不清是冷得还是痛得,就连牙关也在控制不住的打着颤。
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默默看着那父子二人。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似的,让人有些窒息。
就在大家都以为冷靖川会继续大发雷霆的时候。
那人却意外的重新俯下身去。
手指握住冷廷骁的肩膀,低垂着睫毛,迎着阳光,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儿子,给我坚持下去。”
“你要的一切,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