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中和其夫人絮叨的时候,许厚弘已经坐在一家酒楼里了。
当天,他从吴婆婆口中得知自己的悲惨身世后,气愤异常,差点把墙捶出一个洞来。
他心里燃烧了一团火,要出去。
他推开门,跑了出去。
郑闺美在后面喊他,他也不听。
他只知道进了一家酒楼,一个人喝闷酒,从白天,喝到了夜晚……
他不会流泪,要成为冷血杀手,要给父亲刘校尉报仇!
“小官人,夜已深,咱们要打烊了。”店小二惴惴地说。
“喝、喝,我要还喝酒……”许厚弘从桌上抬起头,睁着惺忪的醉眼,扫视着四周。
客人都散了,连满堂的蜡烛都熄灭了,只有他这桌上还点着一根。
“给我拿一瓶酒来……我就走。”许厚弘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店小二忙不迭地拿来一瓶酒。
许厚弘把酒瓶拿在手里,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拍在了桌子上,“全部的酒、酒钱……”
许厚弘踉踉跄跄地走出店外。
外面的街市上已没了人。
此时,店小二连忙把门拴上了。
许厚弘知道晚上有巡逻兵,不想和他们起冲突,便慢慢走到街尾的一间破屋子里,躺下了。
但睡不着,心里的块垒,难以消除。
他半靠着旧墙,拿起酒瓶往口里灌酒。
只有麻痹大脑,他的苦痛才能暂时减少。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命运如此悲惨?
他被骗了,还喊了狗皇帝二十几年的父亲!
他已经喝不下了,嘴边的酒倾泻出来,泼到了衣襟上。
他顾不了许多了,他把酒瓶里的酒全倒在了脸上。
他要在一直醉下去。
终于,酒瓶在他手里滑落,“啪”地一声,砸了一个粉碎。
他也倒在另一边,昏睡了过去。
次日,他醒来了,只见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的头很痛,像灌了水一样。
他坐起来,靠着墙略作休憩。
然后,他嗅到身上的酒气,很浓烈。
拍拍身上的土,他走出破屋子,看到了成衣铺,便进去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上了。
他暂时不想见郑闺美了,因为他和狗皇帝名义上还是“父子”,而其父毒杀了她的爹。
他的心里多少有些难过与愧疚。
虽然不是他杀的,他却以为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繁华的街上。
既然地道进了水,无法通过地道返回宫里了。
那么,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进宫呢?
走到另一条街的时候,他看到了御前侍卫陈南中的家。
许厚弘在宫中当太子的时候,很喜欢和陈南中说话,两人虽是主仆,交情却非同寻常。
之前,他多次经过陈南中的家,都是匆匆而过。
现在他想进宫,必须得靠陈南中。
于是,他走到陈南中的家门口,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陈夫人,不认识许厚弘。
“我找陈南中,我是太子。”许厚弘压低嗓门说。
陈夫人不敢相信,急忙关上门,去后面拉来陈南中。
门又开了,陈南中见到了太子,急忙要跪下,被许厚弘拦下了。
许厚弘急忙挤进去,把门关上。
陈夫人行了个万福礼,就退下了。
陈南中急忙把他请到密室,并端上了一杯龙井茶。
许厚弘盯着他肿胀的脸,“怎的了?谁敢打御前侍卫?活得不耐烦了!”
陈南中垂下头,把昨日皇上下令宫女打他的事说了。
许厚弘的酒劲还在,一生气,便把他的身世全讲了出来。
陈南中差点惊掉了下巴。
陈南中在十几年前已经听人背后说,这孩子长得不像皇上,而是像死去的刘校尉。
如今,终于得到“验证”了。
“太子殿下,你是如何出宫的?狗皇帝不是不准你出宫么?”陈南中上下打量着许厚弘。
许厚弘犹豫了半晌,没说。
陈南中脸上又痛了,他“啊啊”叫着。
“我要杀了狗皇帝!”陈南中眼里冒着凶光。
许厚弘听到这句话,认为可以与之合作,才说了找替身在宫里当太子、钻地道出宫的事情。
“原来如此!看来太子殿下还是聪明过人!”陈南中忍不住恭维。
“我不是什么太子了,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也要杀了他!”许厚弘双眉紧锁,愁云密布。
“不要急躁,心急容易坏事。狗皇帝登基以来,没干几件好事,整日沉迷酒色、玩弄权术,朝廷内外没有一个不骂他的。”陈南中越说越来气。
“我只担心宫内的假太子,如若他漏了馅,可就全完了。狗皇帝手里的那些黑衣人,可不是吃素的。黑衣人会找到我的。”许厚弘有些局促不安。
“你是怕黑衣人么?”陈南中冷不丁地问。
“我不是怕黑衣人。我是不想还没杀死狗皇帝,就被黑衣人暗袭了。”许厚弘睁大眼睛说。
“我家里喂了很多狗,只要有生人闯入,狗就会狂吠,这个你不必担心。”陈南中很认真地说。
“你家里有信鸽么?我想和宫里的假太子联络。”许厚弘啜了一口茶。
“有一只,却没训练过,能否送到宫中,却无把握。”陈南中实话实说。
“罢了,罢了。”许厚弘说完,失望地捶了捶桌子。
“你想联络假太子,想从他口里知道什么事?”陈南中很好奇。
“就是想问问他,狗皇帝的近况。”许厚弘淡淡地说。
“狗皇帝叫我休息七日,等我休息完了,和你一起进宫,谁敢阻拦!”陈南中神情振奋。
“只是宫里有一个假太子,我若贸然要进宫,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许厚弘感到为难。
“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陈南中盯着他。
“甚么法子?说来听听。”许厚弘兴致勃勃。
“我给你弄来假胡子,黏到嘴上,再买来药箱、穿上大夫的衣服,带你进宫,就说是奉皇上的命,请的江湖神医。如何?”陈南中忍不住笑了。
“也只有你想得出来。哈哈。”许厚弘抚掌大笑。
“你也知道,宫内宫外的阍吏、军士,都和我熟悉,点头就可以进去,不必担心盘问。”陈南中很沉着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