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锦不喜欢这宫中的任何一个太监。
一群躲在陈渡影子里的东西,有一点权也能让他们翘起尾巴,趾高气昂的炫耀。
见到让陈渡恨之入骨的官员,就野狗一般扑上去,将他们分而食之。
见人下菜碟的阉狗们。
高勒活着的时候,还是栖凤殿那宫女的对食,在一起拉拉扯扯,像两块生肉贴住了相互摩擦,浓情蜜意的眼神交融的,流出一阵腐臭味。
慕容锦每次撞见都嫌晦气。
他想问陈嘉沐怎么忍得了太监身上的异味,还让他上自己的床睡。
又想问她怎么就这样迷了眼。
为了权?
可朝中没定下婚事的适龄男子不少,无论她看上谁,也就跟陈渡说一句的事。
为了钱?
一个刚上位的太监,身上的钱估计还没有琉璃宫一月的支出多,他哪来的钱。
总不可能是为了——
慕容锦一闭眼,脑子里的高勒换成方彦的脸,宫女摇身一变成了陈嘉沐,脸如凝脂唇若点漆,热热地要往那阉人身上贴。
他手又痒起来。往身侧按,没摸到佩刀。
一睁眼先看见陈嘉沐的两只手,交叠着搭在腿上,像半个素洁的玉香囊,连着茭白般的嫩白腕子,上头还留着自己刚才掐出的指痕。
“公主跟个白泥做的小人似的,随便捏几下就一道印。”
陈嘉沐这才正脸看他:“将军身上的印也不少。”
特别是脸上的那道。
见人先见脸,慕容锦的疤正好居于正中,绝无忽视遮掩的可能。
慕容锦却笑一声,他平生最讨厌别人盯着他的脸看,与陈嘉沐说了几回,和没提醒没什么两样。
他俯身凑近了,眼皮微垂,居高临下地看她:“那公主仔细瞧瞧。”
陈嘉沐没听出他言语里的冷气,也真不客气,屏气凝神,伸手去摸。
慕容锦的疤是一块新长的肉,更白也更光滑,从眉头摸到紧绷的唇角,将这道天堑走了来回。
“将军的疤怎么来的?”
慕容锦笑一声:“公主问哪一条?”
还没等陈嘉沐回答,他一抬手松了袍子,拽着陈嘉沐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围裹进怀中。
胸前腹上的肌肉几乎贴着陈嘉沐的鼻尖。
他一手扶着陈嘉沐的腰,低头重复道:“公主问的哪一条?”
纵横交错的伤疤直撞到陈嘉沐的脸上去。
陈嘉沐沉默了许久。
“看看后背。”她突然说。
慕容锦干脆将衣服脱了。任由陈嘉沐站起来,走到他身后看。
她的手摸到哪,视线就跟到哪。
慕容锦身上的疤大多都发白,只有几条增生了,血红的肉虫一般,掘出宽阔背脊上的一条路,打乱了紧挨的肌肉,歪歪扭扭的。
手指挨着的,软而凸出的触感,比周围的皮肤更热一些。像活物。
她低声说:“将军在军中吃了不少苦。”
慕容锦一愣:“你不怕?”
陈嘉沐也被问得怔住:“这有什么好怕的?”
伤疤而已,她连断首的死尸都见过。
慕容锦回头跟陈嘉沐对视。
公主面上寡淡如水,眼中也是波澜不惊,没带一点厌恶惊恐,反倒是坦然地迎上来。手指一碰他的鼻梁,若有所思道:“将军,并非所有人都会因为你脸上的疤怕你。”
“朝臣畏你,是看你有战功,又能带刀入殿。你的权力在他们之上。”
慕容锦没动:“公主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陈嘉沐眨眨眼。
她其实是想打动一下未来可能会杀了她的人。
但被他盯着,陈嘉沐总觉得自己被看穿了,犹豫半晌干脆坦白道:“我以为将军会感动一点。没有吗?”
慕容锦的面色未变:“没有。”
她捏着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将军说没有就没有吧。”
“但将军的伤疤也是战功的映射。”
慕容锦:“臣长大后就没再留疤了,让敌人近身是无能的表现。”
行。
说多错多,陈嘉沐不说话了。
但她走回椅子上坐了,慕容锦的目光还是跟过来,蛇一样从她的脚腕攀到脖颈去。
陈嘉沐学着慕容锦道:“将军盯着本宫看,是什么意思?”
慕容锦也笑了:“臣在想,公主说臣在军中吃了不少苦,是为了打动臣,还是说的真心话。”
陈嘉沐没什么好隐瞒的:“这句是真心话。但是后边那几句说得那么假吗?”
慕容锦一点头,眼中带笑:“有点刻意,公主下回莫说了。”
只摸只看就好,她也不需要做别的什么来感化他。
陈嘉沐将他摸得很舒服。
从没有谁轻柔的对着他的疤痕说软话,就算是故意说的他也爱听。
更何况眼神骗不了人。
她见那些扭曲盘错的疤,目光和触碰一样,轻暖的水流似的温柔。
和他梦见的陈嘉沐一模一样。
他像是开心了,将衣服穿回去,整理好,要走时那只带茧的手又捏了陈嘉沐的手腕。
“公主的腕骨比臣的刀柄更好。”
柔软且趁手,能解他的手癖。解他被陈嘉沐摸得痒的疤,勾起来的想杀人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