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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楚轻盈当然是去了。

谢疏鹤没歇下,走出去后召来谢府的李总管。

在此之前谢府是杜婉兮掌中馈,谢疏鹤极为厌世,一切看得都很淡,包括家财。

杜婉兮待谢昭川如亲子,且以后谢家丰厚的家财都是谢昭川的,便是他这个做舅舅的能给谢昭川的。

原本打算等楚轻盈嫁给谢昭川后,他剃度出了家,吃斋念佛直到病死。

谁知谢昭川辜负了楚轻盈,楚轻盈改嫁给他。

他当天晚上就褫夺了杜婉兮的掌家之权,李总管奉上所有的账目和库房的钥匙给他。

他有意让楚轻盈管家,但觉出楚轻盈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且他了解楚轻盈的性子,不愿被困于后宅,从早到晚忙活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

谢疏鹤便把这管家之事往后压了。

反正他身体虚弱连门都不能出,做不了其他的,之前都是杜婉兮在管,他趁着这段时间理理账目,重新调教下人,一切都妥当了再做打算。

李总管带着几个奴仆引着谢疏鹤先去了库房,经过假山拱桥时,他弓着身,胳膊半伸出去,以护着谢疏鹤的姿态,恭恭敬敬的,“二爷你当心些,若是累了,不要勉强自己。”

其实管家也是很累的,谢府的主子不算多,所以奴仆们也没那么多,但府里也将近二百人,每天光是流水账就很劳心劳费,更不要说在府外庄子和铺子等各处做事的奴仆,还有各种铺子的经营,地,种种。

世家大族的管家人首先得有个好身体,病殃殃的,恐怕两三年就会耗光精力和心血而死,所以李管事特别担心自家二爷撑不住。

库房的门被打开,里面的场景让李总管直接愣住了,“啊,怎么会这样?”

谢家的库房很大,是屹立几个朝代的世家大族,虽说现在落败了,但几百年的积累下,其库房比皇帝的国库还富裕,都不足为奇。

然而此刻谢疏鹤眼前的库房,没有堆得满满当当的财物,不像贵妃长大后管家时古玩珍宝令人眼花缭乱,绫罗绸缎多得都过时了,还有的发霉。

现在的库房,除了太子昨晚送给楚轻盈刚抬进来的那几个箱子,只剩下十多个了。

李总管在谢疏鹤的示意下一一打开,金银珠宝布匹都有,但除了真金白银做不了假外,其他的珍宝都不是价值连城的。

“二爷,此事跟奴才无关啊。”李总管对上谢疏鹤那压下来的目光,领着几个奴仆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自从杜姨……杜氏管家后,我这个谢府总管就成了摆设,她没有重用我,用得都是她被抬进府时自己带的下人。”

在楚轻盈嫁给谢疏鹤之前,人人都以为谢疏鹤让杜婉兮管家,是因为谢疏鹤爱重杜婉兮,府中的所有一切谢疏鹤都不过问。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能以杜婉兮马首是瞻,谁都不会去打扰体弱多病隐匿避世的谢疏鹤。

谢府的开销虽然大,但谢府的家财,就算数十辈人都是败家子,短短几年也败不完。

那么只有另一个解释了,在过去几年杜婉兮一直在私吞谢府的家财,并慢慢把库房里的财物转移走了。

“查,先去确认谢府的所有铺子有没有被杜氏变卖了,如果变卖了,现在在谁的名下,把杜氏进府时带来的那些人都抓起来,用上重刑,先打死几个给他们看看。”谢疏鹤转身走了出去。

他脸色沉寂,大步流星,衣摆卷起一阵风,后面的李总管几人小跑着才能跟上。

谢疏鹤暂时没动杜婉兮,只等着杜婉兮惶恐不安,沉不住气有所动作。

到时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谢府被转移走的财物全都拿回来。

以前他不要这些,如今有了楚轻盈,他得拿回来。

谢疏鹤今天去库房,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要备一些礼,明天他陪着楚轻盈回门。

谢家前几代,除了没出过皇帝,像开国功臣,以及史书上赫赫有名的一些大将军,谢家都在其列。

谢疏鹤记得库房里有很多独一无二的兵器,还有护心镜,刀枪不入的软甲,以及防御类的,都是战场上保命的,贵重的,整个世间只此一件的好东西。

他原本打算挑选一些,送给楚恂和楚轻盈那个常年戍边的二哥。

只可惜都被杜婉兮转移走了,剩下的那几样,连谢疏鹤这个文臣的眼都入不了,他哪还好意思送给岳父。

谢疏鹤去了自己的私库。

他的私库杜婉兮是不敢动的,里面没有多少金银,唯有各种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古玩字画。

一整个上午,谢疏鹤都在私库里亲自挑选着。

除了十几抬厚礼,他还单独给楚轻盈的爹娘,大哥,楚轻璇和三哥,都各自准备了礼物。

楚轻盈刚走进谢昭川的院子,就听见谢昭川不可置信地大喊,“贤妃盛宠多年,又为皇上育有二子,怎么可能会被降位?来人,给我更衣,抬着我去宫里,我要见皇上!”

“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楚轻盈在奴仆的簇拥下,来到谢昭川的床榻前,把人按了回去,“大郎,你质疑皇上的决策,还要去找皇上兴师问罪,是不要命了吗?”

“他是皇上,你忤逆你这个父亲,这个父亲疼爱你不忍跟你计较,但你顶撞一句做皇上的亲生父亲试试,看看他会不会让你人头落地。”

谢昭川重重地摔趴回床上,背上包扎过的伤有崩裂的迹象,疼得起不了身。

他只能以那样卑微屈辱的姿势,扭着脖子,无法再假装过去的深情温柔,恼怒地看着楚轻盈,“昨天你进了一趟宫,贤妃就被降位禁足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这件事跟母亲没有关系。”楚轻盈坐到太师椅子上,感觉到杜婉兮那怨毒的目光,她屈指敲了敲台案。

“少爷房里的婢女不懂规矩,傲夏你拖她下去教教,教好了再让她来我面前伺候。”

杜婉兮还没说什么,谢昭川抬声,“楚轻盈你不要太过分!”

“啪!”谢昭川话音落下,杜婉兮面上就被狠狠甩了一耳光。

她人都被扇到地上,捂着红肿火辣辣的脸,一口血沫子吐出来。

杜婉兮还没站起来,傲夏便弯身拽住她的头发,“啪”,又是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扇过去。

谢昭川失态地喊着人,然数十个下人无一人敢动。

反而他越是大喊,杜婉兮被打得就越狠。

她所有的反抗都被压制住了,耳边轰鸣着,听不到声音,七窍流出血。

谢昭川一下子噤声。

傲夏这才停了,拖着杜婉兮去奉茶时,地上留下一大滩的鲜血。

楚轻盈端坐着,在看那血迹,杜婉兮被欺负,谢昭川第一时间护着。

可当初她呢?

她被杜婉兮磋磨时,谢昭川说那都是一个儿媳妇该做的,应该经历的。

母亲是在教她规矩,为她好。

母亲罚她,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没尽心服侍,儿媳妇服侍婆婆是天经地义的。

谢昭川哄着她,“就算母亲过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顶撞母亲,那是大不孝。”

“盈儿你受些委屈了,忍忍就过去了,每个做儿媳妇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种男人在后来都能身居高位志得意满,话本作者不要太媚男!

如今她成了谢府的当家主母,杜婉兮还不是她的儿媳妇呢,谢昭川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楚轻盈笑了笑,“是贤妃把杜氏指给大郎你做婢女的。”

“杜氏前天晚上便向贤妃求救,你也在等着贤妃做主,我都做好了被贤妃降罪的准备,结果,”

“大郎,贤妃觉得你不堪大用,放弃了你,不,确切地说,她早在几年前就弃了你这颗棋子。”

其他的下人都出去了,寝卧里只剩下楚轻盈和站在后面的傲霜,谢昭川。

楚轻盈低声对谢昭川道:“几年前贤妃残害太子时,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连你这个亲生儿子也一起下了毒。”

“苍天无眼,太子变得痴傻,而你只是被御医诊断为这辈子都没有子嗣缘了,一个注定断子绝孙的皇子,怎么还能继承大统呢?贤妃为了让弟弟扶持她的四皇子上位,就把你这个废了的儿子过继给了弟弟。”

“你对此一无所知,皇上从来没有考虑过你,你却还在为了自己能当皇帝而处心积虑谋划着,企图得到我父亲手里的兵权,所以你懂了吗?”

“在昨晚之前贤妃之所以还当你是半个儿子,平日给予你那点微薄的疼爱,是因为她想借你之手得到我父亲的兵权,好让你的弟弟坐上太子之位啊。”楚轻盈的话语里充满了嘲讽,完全当谢昭川是个笑话。

谢昭川在楚轻盈的这番话里,从冷笑认为楚轻盈在离间他和母妃的感情,到不可置信,再到那笑一点点从他脸上消失,他摇着头,“不,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不是这样的……”

但如果不是这样,楚轻盈怎么知道是贤妃害得太子痴傻,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

楚轻盈怎么会知道他娶她,是为了楚恂的兵权?

贤妃又为什么不替他把楚轻盈抢回来?

他差点被打死,贤妃为什么会坐视不管?……这种种,都证明楚轻盈所言是真的。

他的亲生母亲亲手给他下了毒,他是母亲扳倒皇后和太子的一枚棋子。

可笑的是他还在谋划着坐上皇位,殊不知被亲生母亲利用,早就被抛弃了,为亲生母亲的另一个儿子做了嫁衣,现在更是被弃若敝履。

谢昭川喉咙里一股腥甜漫上来,听见楚轻盈继续道:“贤妃为了拉拢弟弟,已经彻底放弃你,以后你是死是活,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自从你被过继到谢家,你心里一直恨你的舅舅,你觉得是他自己不能生儿子,把你要了过来,让你当不成皇子,毁了你登上皇位的全部希望。”

“可你却不知,你的亲生母亲不要你了,他养你长大成人,因为杜氏视你如己出,他便让杜氏掌管着这谢家,待几年后他离世,谢府的一切他都会交给你。”

“诚然,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但你这个儿子是贤妃丢给他的,他不认你为儿子很正常,然而在做舅舅这点上,他对你这个亲外甥,无愧于心。”

旁人诟病谢疏鹤无情无义,对养子、亲外甥太冷血,她却因为知道内情,而心疼谢疏鹤。

谢疏鹤内心多柔软啊。

正因为他太顾念亲情,有良知,才会因为幼年的经历而痛苦,自我厌弃,在意贤妃骂他不忠不义不孝的那番话。

明知贤妃所做的一切,但因为那是他的亲姐姐,他并没有揭穿贤妃,唯有经常到东宫陪伴教导太子,才能弥补一二,赎罪。

他不该这样的,要弥补赎罪的人应该是贤妃。

如今,谢疏鹤大概是黑化了吗?

因为她吗?

谢昭川的面上突然升起了希望,舅舅是疼爱他的,他还能跟以前一样应有尽有!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