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离万花宗虽只有百里。
说是来返只需半日,可他毕竟是初次前往,途中难免会多耽搁一些时间。
再者,他还要先将这神志不清的男子带到山脚安置,能在一天内将人带回去,已算是他脚程够快的了。
再说起这万花宗,
作为四大宗门之一的万花宗,常常因其过于低调而被众人漠视。
故而,当万花宗的子弟听到慕离汇报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并非随他一同前往,而是先去请示他们的掌门。
这种事情也需禀报他们的掌门,看来素日里万花宗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
慕离正心急如焚地干等着,不料一转头有人上前与他搭讪。
“我记得,你是天云宗褚嬅仙尊座下的四弟子慕离,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们万花宗?”
此人相貌虽平平无奇,但眉目间透着温和俊雅,看上去倒是个易于亲近的人。
只是,他看着此人的面容,莫名感觉有些眼熟,却实在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或许是因为他生得过于普通,令人过目即忘。
得知慕离似乎并未认出自己,男子便主动自我介绍道:“哦,在下是万花宗弟子,师弟可直接唤我南宫珉。”
南宫?他竟是南宫家族的人!
慕离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可下一瞬又突然想起,这南宫珉似乎是万花宗的大师兄。
于是他立刻拱手行礼道:“慕离见过南宫师兄,此次前来,是有要事向万花宗禀报。”
见他突然变得拘谨起来,南宫珉连忙摆手道:“慕师弟,无需如此多礼,百家宗门本就亲如一家,你既唤我一声师兄,便不必如此客气。”
见他如此亲和有礼,慕离随即也放松了下来。
要说这南宫珉,身为南宫家下一任家主,放着家族的无上荣耀不顾,却偏偏拜入这万花宗门下,实在令人费解。
南宫家可是修仙家族中的翘楚,各类资源和灵脉自然是以他为先,他又何必入住万花宗,与其他弟子共享呢?
然而,人各有志,旁人也不便多言。
“不知可否容我多问一句,你们是遇到什么棘手之事了吗?”见他如此急切,南宫珉疑惑地问道。
慕离匆匆和他讲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南宫珉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我曾听闻你们天云宗大师兄玄锦突然下山历练,没想到你们竟是一路同行,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不知你师兄如今是否一切安好。”
同为一宗大师兄,他们所肩负的责任大同小异,南宫珉此问,也不过是随口客套罢了。
“大师兄如今一切安好,只是眼下被一些事情牵绊住了,想要返回宗门恐怕还需多费些时日。”
“诶,我倒是无妨,此番下山,正好有机会出来见见世面。”慕离并未听出他语气有何异样,只当他是随口一问,便没有多在意。
他未曾提及他们还要辗转多地,而且大师兄似乎也一直在暗中调查某些事情。
听到他所言,南宫珉微微一笑,“慕师弟果然是真性情人。”
慕离挠挠头,听不出这话的褒贬,但直觉告诉他应该不是贬义词。
“对了,南宫师兄,此番我来之时,师兄他们就已经上山了,如若可以,能否请你,”慕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南宫珉打断。
“我明白慕师弟的想法,但本宗门规森严,必须要等掌门知晓此事后才能定夺,不过我倒是愿意与你一同前往。”
南宫珉这番话说得有些交浅言深,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至少表明他有帮助他人的心思。
“那我就替师兄他们多谢南宫师兄了。”慕离心中明白,他虽然有时脑筋转不过弯,但也懂得一些人情世故。
南宫珉又摆了摆手,叹气道:“我刚才说了,你既然叫我一声南宫师兄,就不必如此客气。”
“而且,我这点微末道行能帮到你们,也算是一件幸事。”
微末道行?他要是算微末道行,那自己又算什么?慕离尴尬地笑了笑,“南宫师兄太谦虚了,您可是万花宗的大师兄啊。”
听到“大师兄”这几个字,南宫珉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叹息道:“并不是所有的大师兄都像你家大师兄那么厉害,也不是所有的宗门都是你们天云宗,而且我们宗门中比我实力强的人有很多。”
慕离面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心中却十分认同他这句话。
毕竟,这世上又有几个能像玄锦那样天赋极佳,在十几岁的年纪就能踏入谪仙境,甚至只差一步就能登仙。
至于玄锦让慕离过来的意思,南宫珉心知肚明。
说是去帮忙,但这忙,大概也就是卖个人情给他们,毕竟只是妖兽而已,想必天云宗大师兄玄锦,一人也能解决吧。
的确是能解决,只不过要麻烦许多。
等待了一段时间后,万花宗的弟子终于回来禀报了。
据说如今他们的掌门闭关修炼,不方便出来,于是便让南宫珉在宗门中挑选十几名弟子,随慕离一同回去。
就这样,他们一行十几人,再次向同花堡赶去。
与此同时,在同花堡内的两人。
看着满地已经有些发黑的血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玄锦眉头紧蹙,心中暗骂:“他们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偏偏要来这种地方盗墓。”
难道他们不知道同花堡原本就阴煞之气极重吗?竟然还敢将这些坟堡一一炸开。
毁了人家的地盘,人家岂能不发怒?
这发怒之后会干出什么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给。”知晓玄锦十分厌恶这里腥臭的味道,彦殊迅速递上了帕子。
玄锦想都没想,直接接过了帕子。
他惊讶地发现,这块帕子和上回的一样,都是用天岭桑蚕丝制成的,面料柔软光滑,帕子上还沾染着幽莲的清香,仿佛在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他不禁好奇,彦殊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帕子?
而且,一个大男人身上带着这么多帕子,真的合适吗?
还没等他想太多,一个问题突然闪过他的脑海:这里虽有大量血迹,却不见尸骨。
如此大规模的血迹,呈现出一种近乎干枯的颜色,显然是多年积累而成,绝不可能是近期留下的。
“尸骨都去哪儿了?”他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思忖。
通常情况下,妖兽吃人肯定会留下骨头,可这里连一点儿残渣都看不到。
在那个男子的记忆中,他们的确看到了妖兽,这一点他们都看到了,做不得假。
见他神色焦虑,彦殊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里,恐怕还有其他东西在作祟。”
想来也是,那男子神志不清,他们所看到的记忆也许并不完整,甚至连男子本人都可能遗忘了部分记忆。
这些坟堡几乎被炸掉了一大半,本来里面就没有尸身,皆为空堡。
可既然如此,当地人建造这些空堡的意义何在?
“阴煞。”
彦殊的这两个字,如醍醐灌顶,点醒了他。
你若问何为阴煞?
阴气过重便成了煞,这些阴煞大多没有实体,而是吸食了横死之人的怨念后逐渐强大。
但这里仅仅只有阴煞么。
玄锦摇头,此地死了那么多人,难道那些人当中就没有化成恶鬼厉魂的,恐怕他要说没有,也不会有人相信。
骤然,他觉得四下空气突然变得冷冽。
感受到那股莫名的寒意,玄锦心中警铃大作,暗叫不好,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这个地方死了这么多人,其中的阴气岂能比鬼市少,再加上有阴煞的加持,肯定是只多不少。
不过片刻,他便觉得后脊发凉,冷汗涔涔,如坠冰窖,偏偏他又不想向彦殊示弱,只能咬牙硬抗这股寒意。
他强撑着,克制住想要打颤的身体,抱怨道,“那妖兽又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而且这个地方是有毒么,怎么什么都有。”
听着玄锦的抱怨,彦殊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也若有似无地飘向他。
这一瞥,彦殊便瞧见他的面色苍白如纸,宛如白纸一般,没有丝毫血色,仿佛一碰就会破碎。
然而,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彦殊心头一紧,手不自觉地抬起,想要伸手去触碰他,却在最后关头又缓缓放下。
他可没有忘记,他们上次产生隔阂的原因。
他的手指紧紧捏住,指尖泛白,眼底闪过一丝猩红,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愤怒与痛苦。
玄锦并未察觉到彦殊的异样,仍在竭尽全力地克制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是一种生理反应,他越是拼命压制,就越是难以控制。
见他如此苦苦支撑,也不愿向自己开口说明,彦殊只觉得心如刀绞,胸口翻涌起一股热浪,汹涌澎湃。
心头更是涌起的那股情绪,复杂难明,如同一团乱麻,让他无从理清。
突然,彦殊心中升起了一丝逗弄他的念头,开口说道:“师兄,既然知道有阴煞作祟,那我们此刻岂不是应该想办法将它引出来?太阳尚未落山,此时动手最为合适,机不可失啊。”
玄锦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跳,他冷不防听到彦殊这句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今日就动手,会不会太过仓促?会不会打草惊蛇?”玄锦的眉头紧紧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彦殊却仿佛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再次强调道:“不会的,恰恰相反,如果今日不动手,错过了这个绝佳时机,才会真正地打草惊蛇。”
玄锦的眸光微微一黯,沉下思索,他心中明白彦殊说得不无道理。
这些寒意虽然让他感到不适,但还不至于对他的生命构成威胁。此刻,还是先解决邪物之事更为重要。
“好,那我们今日就动手。”玄锦咬了咬牙,坚定地说道。
听他突然改口,彦殊的眸光瞬间变得更加阴晦,脸上的情绪也随之变得阴沉,宛如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向来在玄锦面前善于掩饰自己真实情绪,将自己内心隐藏得天衣无缝,可此刻,却是真的无法抑制住,一双冷眼直勾勾的望着玄锦。
从始至终,他渴望听到的都不是这句妥协的话语,而他说的这句话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剑,再次刺痛他的心。
“既然大师兄都如此说了,那就请大师兄率先带头示范吧,大师兄阅历丰富,想必对付阴煞,一定有独特的法门吧。”
他的话语比平日更显沉重,尤其是特别二字,更是着重强调。
彦殊这个人,平时都是唤玄锦师兄,要么就是会偷偷的叫他阿锦,反正都是些亲昵的称呼。
而他一旦唤玄锦为大师兄三个字,基本就说明他心情尤为不好,特别是在生玄锦的气时。
只是,玄锦的注意力全然被他周身弥漫的那股寒意所吸引,并未留意到他说话时那略显怪异的语调,还以为他是在询问自己有何对策。
他想了一会儿才道,
“阴煞偏爱阴气浓重之地,我们朝里走走,听底下的村民说,前方有一处地方埋藏着大量尸骨,或许在那里能够遭遇阴煞。”
“倘若此地的阴煞无法得以解决,届时,不仅居住在底下的村民会受到影响,就连我们也恐将难以幸免。”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第二张碎片就藏匿于在这个地方,若是此地一直阴气过重,那对他寻找碎片的下落会造成阻碍。
所以趁早能解决这个麻烦,也是有必要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玄锦居然还说这些,彦殊自嘲似的轻声一笑,“师兄如今已是自身难保,又何必去顾及那些人呢。”
“什么?”由于彦殊这句话说得极轻,再加上他此刻因寒冷而身体略显僵硬,听力也受到了影响,故而未能听清他所言。
见他这副模样,彦殊无奈地叹息一声。
终究还是不忍见他这副折磨自己的模样。
无论他日后会怎样,至少现在,他实在无法目睹玄锦如此作贱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