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前脚刚踏进住处,后脚就有一群人如汹涌的潮水般冲了进来。
这些人的穿戴样式整齐划一,显然是官府之人,浩浩荡荡的就将他们原本就破败不堪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果可以,他们真的不想和官府之人有任何瓜葛,其中牵扯更为麻烦。
“来人啊,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一个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男子,手指着他们,那架势宛如掌握生杀大权的判官,好不气派。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们?”眼瞅着那些人就要触碰到她,崔莺莺急忙高呼一声。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过来抓人,知道她是谁吗,居然敢这样对她。
不过她的质问,并没有得到回应。
为首的男子也不理会她的话,甚至在看到自己手底下人陷入犹豫时,还厉声怒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看到这么多人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惊讶的,不是说只有两个男子么,但不管是两个三个还是四个,都通通带回去就是了。
得了命令,那些人也不再怜香惜玉,直接冲上前来就要去挟制他们。
“你们简直太过分了,怎么能随意抓人呢。”崔莺莺本想在辩驳几句,却瞧见那师兄弟三人不仅一言不发,甚至极度配合对方,瞬间傻眼。
怎么配合?这还是他们吗,别不是被什么人给夺舍了。
不过既然他们都如此了,她又怎好多说什么,心里只觉倒霉,为什么偏偏跟的是这几个人。
她心中隐隐有想离开他们的想法。
玄锦之所以这么配合,倒不是他畏惧和官府打交道,而是觉得厌烦。
官府这种地方,若是盯上你了,就算这次他们逃脱了,以后只会无休止的缠着你,直到把人弄到手。
所以与其这样,倒不如主动配合,还能节省时间。
再说了,这些人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是小时带他们来的,自从那日玄锦向小时坦白,并让他接桥搭线给子书无桁之后,他整个人就不见了。
在接着就是董杰,或许是经过救治,他觉得自己无碍,昨日刚向他们告辞,现在看来他走的也是很蹊跷。
或许是早就有所预料,所以才走的那般快。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全都被押至大牢。
玄锦他们几个男子尚且能忍,但崔莺莺一介女子着实忍不下去,她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而且这破地方不仅连个阳光都没有,甚至空气中都是弥漫的不知名的臭味。
这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比起维持她的人设,这种生理上的厌恶让她无法再忍了。
也好在他们关押时,男女是分开的,没了要演戏的对象,她哪里还装得下去。
她是在那些狱卒离开的半刻钟后,通过一些手段哄骗看守的狱卒,让他们直接打开地牢门,自己偷偷溜出去的。
不过,崔大小姐大概以为是自己的魅力足够大,这才引得大家对她这般好,其实那些人自然也不是傻的。
上头交代的本就是两个男子,一看这女子就是被误抓的,索性买个好,将人放出去,还不会怎么样。
但殊不知,她的行为早就被某人收于眼底,甚至故意放她出来的。
同一时刻,被关在一处的师兄弟三人。
这密不透风的墙壁,还有这玄铁打造的牢门,无一不在说明,他们进来之后就别想轻易出去了。
那些人也不怕他们跑,偌大的牢房,居然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仿佛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跑路。
的确,如此严防死守的大牢,想要出去确实很难。
比起玄锦和彦殊的静默,慕离此人略显活泼,他甚至都蹲在墙边的位置,仔细的打量起这座大牢的墙壁,那墙壁上大片暗褐色不明物体,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
而且是这么大片,不用问就知道这个地方到底关押过多少人,又死过多少条性命, 才能留下如此骇人的墙壁。
而那些人应该是故意把他们关在这里的,或许是想让他们在心理上先恐惧一番。
但对于慕离来说,这一切都是很新奇的,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被关到这样的地方。
他用手指触碰了下那发暗的褐色,然后又凑近鼻尖闻了闻,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一股腥臊,发臭的,仿佛混合了多种东西的味道。
“真难闻,这得有多久没清理过了,他们是这么不爱干净的么。”
饶是他本是个不怎么讲究的人,也觉得这脏的让他有些无法忍受。
听他这么一说,玄锦默默的白了他一眼,颇为无语道,“你见过哪家关押犯人的地方,会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能透气就不错了,还想干净。
干净?玄锦脑海中慕然想起前世待过的天云宗暗牢,那里好像就挺干净的。
那着实不算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虽然他在哪个地方被关了几十年,但或许是身体对于痛苦记忆的一种保护,他倒是不太能记得清当时的感受。
只依稀记得,那个地方乌漆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除却这些以外,好像每隔几天都会有人过来看看他死了没有,给他送些吃食,再顺便收拾那些被他弄乱的东西。
他印象中,那些人好像咒骂过他,大意是他怎么这么能造,每回都弄得脏兮兮的。
只不过他当时处于一种颓靡的状态,对于干净不干净什么的,没什么深刻印象,但也绝对不像此地这样。
“啊,这么说,他们从来都不曾清理过,那这墙上的都是什么?”慕离微微惊讶,他以为就算是牢房也会有人定期打扫呢。
没人回答他这么傻得问题,但他依稀也猜到了,不免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叫他十分恶心。
玄锦的注意力没有再放在他身上,而是仔细观察整座牢狱。
地方不大,牢房也不多,大小小也能看得出,除却他们被关的一间,其他几间里面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但无一例外的是,上面都积攒着一层厚厚的,颜色发暗的血迹。
再结合这个地方的规格,怎么看都不是官府大牢,至少不是他所知的刑部大牢。
此外,这里恶臭扑鼻,令人作呕,墙壁上更是溅满了深褐色的液体,斑斑驳驳,如同一幅诡异的画卷,无一不在昭示着这里时常动用惨无人道的私刑。
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自建牢狱,还擅用私刑。
按照南梁惯例,就算是王亲贵族私设牢狱也有规模限制,更不得擅用私刑。
此人不仅触犯南梁律法,更是藐视皇权,或者说是简直不把律法放在眼里,不过在这个地方,藐视皇权的事情发生的还少么。
玄锦一时间只觉得全脑壳痛,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已经决定要与家中断绝关系,便不可再拿自己的身份来解决事情。
其实最关键的一点,他觉得就算把他的身份亮出来,这些人也不会听从他的话。
他无意侧头,没想到刚好看见彦殊正一脸平静的盯着他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两人对视的时候,都丝毫没有躲避。
他这种大大方方的举动,反而让玄锦莫名悸动,甚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自顾自先撇开视线。
他开始默默反思,是不是自己之前太矫情了,所以才会独自烦恼这么久,或许彦殊只是开玩笑,而自己未免也太过在意他了。
很难想象,在这个人人信仰龙神的地方,还真的有一个名叫县衙的地方。
这也算是人生经历的头一遭。
此地县衙规模还不小,衙门更是高耸入云,庄严肃穆,府邸门前的石狮子也是威风凛凛。
公堂之上,县官端坐高堂,面色凝重,不怒自威,衙役分列两排,各个手持水火棍,不怒自威。
倒像是寻常在话本中看到的那样,着实是有些气派。
玄锦四下环顾,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将他们三人带上公堂,还以为他们会直接动手,这结果着实出乎他的意料,难道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审判他们么。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来是城内百姓围观驻足,他们好奇地张望着公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的人面露惊讶,有的人则显出兴奋的神情,似乎对接下来的审判充满期待,毕竟许久都未见衙门审案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才能有这种待遇。
随着县官一拍惊堂木,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紧张而凝重。
“萧玉锦你可知罪?”县官一声令下,直指玄锦,眉宇间满是威严。
玄锦微挑眉毛,眼底一抹了然的情绪悠然荡开,这县令倒是直接,上来就直呼他的名讳,看来是有人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了。
“哦?我何罪之有啊?”自从到达此地,知道他这个名字的,只有四个人,其中两个就在他旁边,至于另外两个,一个是崔莺莺,一个是子书无桁。
不用猜,也知道他的名字是谁告诉对方的。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那日,拒绝了他合作的请求,子书无桁就要对他产生报复。
见他这般,这县官冷笑一声,高声呼道,“还敢狡辩,本官且问你,醉仙楼失火一事,是不是你所为。”
此话一出,外面看戏的百姓,都纷纷发出惊讶的抽气声,这醉仙楼失火一事,不是说是天雷引起的么,怎么还有隐情?
玄锦微微眯眼,看着这县令的眼神也透着几分不善,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此时若是说是,那么,那条人命就该彻底的栽在他头上了,他若说不是,对方也不会轻易饶过他。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醉仙楼失火是我所为。”与其被动试探,不如主动出击。
见他不承认,县令直接大手挥一挥,“将证人带上来。”
片刻,一个身着紫色萝裙的女子被人带了上来,看起来是醉仙楼里的姑娘。
“翠烟,你且说说你那日所见。”没错,这个女子正是翠烟,她此时正一脸后怕的盯着玄锦,看到他仿佛就像看到了恶魔,那般瑟瑟发抖。
玄锦显然哪也没想到,站出来的人居会是翠烟,他神情还微微愣怔了片刻。
她话语先前的几句听着倒还有些真,但后面那一通纯属颠倒黑白,有些地方他根本就不曾驻足,更是没去过。
但翠烟不仅说的有模有样的,还将他为何会这么做的原因全部都一一举列,甚至自顾自的给他扣下多重罪名。
简直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不过听到此,他不由冷笑一声,这些话语编的着实有模有样,看起来倒是排练已久,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把这纵火害人的罪名扣在他头上了。
一时间,台下议论纷纷。
虽说醉仙楼被烧,于大众而言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在百姓口中,做出此举的属实是个大善人,可毕竟这把火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
“证人证言在此,你还有什么话说。”县官神情严肃,更是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拉下去处置。
“她口说无凭,若是能凭人的一面之词便将人定罪,那这天底下岂不都是冤假错案。”
“我有疑问,且先不说她说的那几个地方我一个外人如何进得去,就算我真的知道,又有什么理由去这么做。”
先前他还有几分可怜她,身陷泥泞之处没有自由,现在看来纯属多此一举,这样的人不值得可怜。
他之前就怀疑自己那把火怎么会烧成那个样子,现在却是明了。
怕不是后面的那些,就是她的亲身经历,不然怎么那么熟悉流程,说的简直就和真的一样。
确实,玄锦毕竟是外人,翠烟口中提到的几个地方都是不对外开放的,是有人把守的,不是内部人根本进不去。
玄锦说的也是在理,大家也觉得就凭一个妓子的一面之词,便定一个人的罪,着实有些不大妥帖,如果这世上都是凭一人空口白话来断人罪恶,岂不是乱了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