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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入宫,到底是为了给施炁一人报仇?还是为了他整个施家?”

书房内,岑思卿凝视着萧楚曦,沉声问道。

萧楚曦一惊,她没想到岑思卿已经察觉了自己的动机,只好故意反问道:“殿下这么问,可是因为查到了什么?”

然而,岑思卿并未打算放弃,他忍着疼痛,缓缓站起身对萧楚曦逼问道:“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萧楚曦深知瞒不住了。她会入宫、会愿意嫁给岑思卿,确实不仅是为了施炁,更是为了整个施家。

岑思卿见萧楚曦默然垂首,他知道了萧楚曦的沉默中蕴含的意思。他长叹一声,然后身形有些不稳地走到萧楚曦面前。岑思卿先让自己冷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对萧楚曦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一早道出?也不至于令我一筹莫展。”

萧楚曦抬起头,凝视着岑思卿,她从岑思卿的眼中察觉到深深的失落。萧楚曦感到了一丝心虚和愧疚,她想到自己入宫以来岑思卿为他所做的一切,自己确实不应该在此事上隐瞒他这么久。

“我…” 萧楚曦试图找到一个委婉的说辞,不想伤害岑思卿。她借口道:“我只是觉得,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殿下而已。”

岑思卿了解,萧楚曦在撒谎,但他也明白,继续与她争辩毫无意义。他目光冷静地扫过桌上铺满的线索,平静地说:“我查遍了关于施炁的资料,但所有记载都只是说他在凌渊河之战中擅离职守,导致二皇子失踪,因此被以军法处罚,赐予死罪。”

“胡说!” 萧楚曦突然怒视着岑思卿,反驳道:“施炁并未擅离职守,是二殿下自己邀功心切,擅自冲锋,导致自己失足跌入凌渊河,下落不明。”

岑思卿看到萧楚曦眼中的恨意,好像下令处死施炁的是他而非皇帝。他从萧楚曦的言辞中感受到一种深沉的情绪,她对施炁的感情和对报仇的执着,始终如一、从未消减,甚至愈发强烈。

尽管,岑思卿知道萧楚曦嫁给自己只是为了施炁,但此刻,他突然因为萧楚曦的隐瞒,而感到一种被利用却又被背叛的失望感,让他不禁颓废地坐回了椅子上。

岑思卿低头沉思,难掩的失落感在他脸上挥之不去。

萧楚曦知道是自己有错,于是安慰岑思卿道:“殿下放心,不管是给施炁还是给施家复仇翻案,我都会竭力助殿下成为储君的。”

岑思卿听言,不禁摇头苦笑了一声。萧楚曦的话语如同利剑一般深深地插入他的心脏,让他更加感到无法承受的沉重。虚弱的身形在此刻愈发凸显,他感到自己的内心被剥离,陷入一片无尽的虚空。

岑思卿的失望不仅仅是因为萧楚曦之前的隐瞒,也因为,萧楚曦的这个隐瞒之举,令岑思卿想起了此前也这么做的卫凌峰,这让他再次感受到一种被信任的幻觉破灭。

岑思卿曾以为身边人的到来,意味着他们能够共同追求复仇夺权的目标。然而,眼下看来,尽管萧楚曦选择与他联手,但她仍未完全信任他。与从前的卫凌峰一样,萧楚曦从始至终都怀揣着自己的心思,一个岑思卿不曾知晓的目的。

此时,岑思卿心头涌上一阵无法言喻的苦涩,他曾经对这段合作抱有期待,渴望两人能携手共进,却发现,萧楚曦的心中仍然有一把属于她自己的亲疏尺度。

这种认知也让岑思卿再次清醒,他与萧楚曦之间只能是一种暂时的、基于共同目标的、彼此利用的合作关系。

然而,萧楚曦不理解和明白岑思卿的失望。她坚信自己的承诺从未改变,自己的目标也从未有所异动。在她看来,无论她入宫是为了施炁还是为了施家,原本就与岑思卿无关。虽然,在这段合作关系中,她有告知岑思卿的选择,但却并非是必须的选择。

萧楚曦未曾察觉,她的出现在岑思卿漫长而孤独的宫中岁月里,带来过一丝曙光。然而,如今,她却亲手扼杀了岑思卿内心的这一缕曙光。

就在岑思卿和萧楚曦陷入沉默的僵持之际,卫凌峰领着丁锦辰疾步走入书房。见萧楚曦也在,他立即又退出了书房,请罪道:“卑职无意打扰晏王殿下和晏王妃,还请殿下恕罪。”

岑思卿允了卫凌峰进入书房。卫凌峰的眼神扫过房间,立刻察觉到紧张的氛围,他一眼就看到了岑思卿沉郁的表情和萧楚曦眼中的混沌。

“殿下,卑职将丁御医带来了。” 卫凌峰恭敬地说道,同时注视着岑思卿的脸色。

“让他进来吧。”岑思卿用虚弱的声音说道。

丁锦辰来到书房,立即检查了岑思卿左手的伤势。卫凌峰看到了岑思卿的伤口,一眼便知伤口的厉害深浅,他紧张而担忧地守在一旁,注视着丁御医的一举一动。

尽管丁御医已经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为岑思卿处理伤口,但伤口的严重程度让岑思卿难以忍受。他感受到丁御医手上的触摸,每一丝接触都如同火热的刀刃划过他的皮肤,引起剧烈的疼痛。岑思卿咬紧牙关,努力保持镇定,但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伴随着不自觉的颤抖。

岑思卿左手的伤口令萧楚曦不忍直视,她撇过头,眼眸微垂,呼吸变得有些不稳。

丁御医的手法极其细致,他用柔软的纱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伤口上。但即便如此,每一次触碰都仿佛在点燃岑思卿的神经,让其不禁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滑落。

卫凌峰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焦虑,眼下的状况却让他感到心疼。看着岑思卿额头上渗出的痛苦的汗水,他的手握得更紧,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终于,经过丁锦辰精心的处理,岑思卿的伤口得到了妥善的医治。他小心翼翼地对岑思卿说:“殿下,您伤口虽然刺穿了手掌,但好在并未伤及骨骼经脉。假以时日,便可痊愈。”

岑思卿微微点头,表情虽然仍然有些疼痛,但显然已经舒缓了不少。

随后,丁锦辰转向萧楚曦,恭敬地提醒道:“殿下的伤口颇为严重,需静心休养,尽量避免使用左手,还劳请晏王妃多留心照料。”

萧楚曦看着受伤的岑思卿,缓缓点头。

随着丁锦辰的离开,书房内的气氛逐渐平复。岑思卿靠在椅子上,感受着伤口的疼痛逐渐减缓。

“殿下好好休息吧,楚曦先行告退了。”萧楚曦也无心再多留,她淡淡地说完,然后离开了书房。

岑思卿看着萧楚曦离开的背影,心中怅然。他将目光投向面前的书案,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来。

其实,在整理线索和资料的过程中,岑思卿不仅仅发现了施家当年的粟税案有可疑之处。

通过对所有事件的时间排列,岑思卿注意到了令施家全族流放的粟税案、皇后的亲弟弟西陵文瑜的意外死亡、卫凌峰的兄长卫世杰被囚入狱而死,以及长公主的出嫁和亲,都是在同一年按先后顺序发生的。这一发现,使岑思卿感觉过于巧合,直觉令他猜测其中必然存在关联。

原本,岑思卿也打算当面告诉萧楚曦他的发现。他相信,如果能找到这些事件之间的联系,或许不仅可以帮助施家翻案,还可能顺势推翻西陵家。

然而,在得知萧楚曦刻意隐瞒了自己真实目的后,岑思卿对她有了失望,无奈之下,他选择将这一发现暂时也瞒在心底。

如今,粟税案即将改革,若是想为施家翻案,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或许在将来的某个时刻,岑思卿会重新考虑对萧楚曦说明这一切,但眼下他需要冷静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 * *

在岑思卿离开清秋阁的这三日里,二皇子趁此时机,命人日以继夜地将粟税改革的方案拟定,并呈交到了紫宸殿。

皇帝细读了一遍改革的方案,深感满意。

“不错。”皇帝看向大殿之内的二皇子及清秋阁的几名大臣,赞许道:“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这个改革之法,可行。”

众人听到皇帝的赞许,心中无不感到欣慰。然而,皇帝的目光又转向殿内的所有人,询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参知政事一起来?”

听到皇帝的问话,众人互看了一眼。然后,一名大臣躬身上前,回答道:“参知政事三日前便因身体不适,告假在荣和宫内休养。”说完,他顺便瞥了一眼二皇子,见到二皇子神情悠然,心中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没有说错话。

“思卿病了?”皇帝有些担心的问道。

“父皇不必过虑。”二皇子安慰皇帝道:“七弟只是前段时间劳累过度,所以积劳成疾。儿臣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不得已才命他回去休养的。”

另一名大臣也上前,补充道:“若说到操劳,此税法改革可以顺利出方案,实乃二皇子的功劳。”闻言,殿内的其余几名官员也点头附和,他们全然未提岑思卿此前的宵旰忧劳,将所有的功劳全部归在了二皇子身上。

皇帝听完大臣的回答后,微微点头,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他注视着二皇子,言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中书令勤政好治,思虑周详,实乃表率。但也要注意身体,不可过度劳累。”

二皇子微笑,拱手感谢皇帝的关切。

皇帝低头,再次看了一眼上呈的文书,然后又对二皇子说道:“这份方案虽然详尽,但还需在细节上做一些改进,令其更加适合和适应西北的情况。既然,参知政事今日不在,那便待其回来之后,朕再与你们一起商定细节。”

二皇子听到皇帝这么说,表面上欣然同意,但内心还是有些不快。他未曾想到皇帝竟然如此重视岑思卿,这让他心头充满了不悦之情。

此时,在二皇子的心中,一个报复岑思卿的计划已经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