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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泰安宫中,岑思卿如约而至。

六皇子早已备好酒席,翘首以盼。他见岑思卿到来,内心欢喜,亲自将他迎到了主殿内。

“今日应该是每十二年才有的祭祖大典,为何六哥却约我今日在此饮酒?”一见面,岑思卿便问道。

“原本是如此,但如今前有征战后有灾情,令国库亏损,只好将祭祖大典作罢,以节省开支。”六皇子解释道:“所以,今年清明便如往年一般,一切从简。我也乐得偷闲一日。”

“那正好,我也想与六哥聊聊天,谈谈心。”岑思卿看着六皇子,微笑着说道。

六皇子听岑思卿的回应,也分外心喜,随即命令屋内的人:“你们都下去吧。”

“但也别走远。”岑思卿忽然看着一旁的莲月说道:“若是你听到了屋内有碗盘、酒杯破碎的声音,一定要记得前来查看。定是你们家六殿下又喝醉了,我一个人可伺候不来。”

六皇子闻言,发出爽朗的笑声。莲月也偷笑着,带着其余的下人退出了房间。

* * *

此时,在荣和宫内,卫凌峰的脸色沉重,一种莫名的不安笼罩着他。

明明岑思卿只是前往泰安宫,本应没有任何危险。然而,卫凌峰始终感到内心忐忑不安。他仿佛察觉到,岑思卿似乎有意隐瞒了一些事情,让他如今坐立难安。

卫凌峰的猜测是对的,岑思卿此次前去泰安宫是一次铤而走险的尝试。关心则乱,他不希望卫凌峰的伤刚痊愈便再次陷入险境。所以,岑思卿并未将三皇子的决定告诉过卫凌峰,同时,也未向他透露过自己的计划,打算不告而行。

尽管如此,卫凌峰还是察觉到了一些线索。他看见岑思卿携带了之前隐藏的那只白瓷酒壶。卫凌峰认出,那是一只两心壶,壶身不显山不露水,但壶内却是别有洞天。他越细想这几日发生的事,越觉得有些心慌。

卫凌峰一边思索着一边来到了院内,这时,他见素荷正蹲在一侧墙边,不知在偷偷摸摸地干什么。

“姑姑这是在做什么?”卫凌峰警惕的询问道。

“这几日闹耗子,所以奴婢在往耗子洞里投药呢。”素荷说着将手里的一包药粉混着一些食物,送入了一个墙底的小洞内。然后,她起身又向屋子的另一侧走去,开始寻找老鼠洞。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寻到了一个茶杯大小的洞口。

这次,素荷并没有将毒药混在食物中塞入洞内,相反,她准备好了泥土和稻草,用以彻底封堵洞口。

“姑姑为何要堵住这个洞口?难道是想将里面的耗子活活憋死?”卫凌峰看着素荷的举动,不解地问道。

“卫大人有所不知,这耗子洞里面都是相通的。莫看有两个洞口,但只需在一个洞内投毒,再堵住另一个洞口,不管里面有多少耗子,都难逃一死。”素荷平静地解释道。

卫凌峰听着,觉得新鲜。但很快,他回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心头一凛忽然恍然大悟,惊觉大事不妙。

未等素荷再多说,卫凌峰匆匆离开了荣和宫。

* * *

泰安宫殿内,六皇子与岑思卿把酒言欢,举杯畅饮。

少了忧愁的六皇子,酒量也明显倍增。

“我听说,三哥气恼婚事被父皇撤消,他几次与你见面,可是有难为你?”六皇子痛饮一杯后忽然问及。

岑思卿微笑着摇头,淡然回应:“说不上是为难。不过是无聊,拿我消遣打发时间罢了。”

“他又欺负你了?你可有受伤?”六皇子担忧地看着岑思卿问道。

“没有。”岑思卿坦然答道:“自那次禁足之后,三哥便不敢与我动手了。”

六皇子松了口气,却又皱眉道:“三哥的性子确实蛮狠暴躁,也难怪父皇和母后更偏爱二哥多些。”

“罢了。今日高兴,不提这些。”

说完,岑思卿拿来了一只白瓷酒壶,将自己带来的酒为六皇子斟满。

“思卿知道,泰安宫中美酒不少。但今日是清明,此壶浊酒虽不是什么佳酿,但也算是甘甜可口,以慰悼念之情。”岑思卿说着先干为敬。

六皇子也举杯,欣然喝下了杯中酒。

“说到悼念,六哥以为,二哥可还尚在人世?这么久了,却依然了无音信。说不定,我们今日也应该悼念二哥才是。”

忽然听到岑思卿这样说,吓得六皇子手软,神色紧张,差点将酒杯跌落。

岑思卿笑着看向六皇子,赶忙说道:“思卿不胜酒力,言语不慎,还望六哥莫怪,替我保守好这个秘密。”

六皇子表情也放松了一些,也笑着说道:“七弟不必担忧,今日所言之事,皆为醉话。过了今日,便忘了。”

岑思卿听了六皇子的话,点头表示赞同,又帮他将酒杯斟满。

“既然如此,七弟我可否斗胆再问一事?”岑思卿一边为自己倒酒一边问道。

“七弟但说无妨。”六皇子爽快的应道。

“明日,六哥当真会将今日所言之事,统统都忘了?”岑思卿再次确认道。

“这是自然,七弟莫要有顾虑,有话直说。过了今日,你我二人便永不再提。”六皇子允诺道。

“好!”岑思卿举杯邀六皇子共饮,他轻啜了一口酒,落杯说道:“六哥可还记得,去年冬至宫宴后,你曾去过一次荣和宫?”

六皇子略感醉意,闻言一时有些茫然,只觉得头脑发昏。

“当时,我与卫凌峰二人在殿内议事,六哥躲在殿门外,后来被卫凌峰发现,无礼地呵斥了你一声。思卿还未因此向六哥赔礼,是思卿失礼让人冲撞了六哥,还望六哥能够原谅。”岑思卿继续提醒道。

六皇子这才想起了那日,连忙说道:“七弟言重了。卫凌峰也是出于职责,并未对我无礼。再说,当时他已向我赔礼,七弟无需因此耿耿于怀。”

岑思卿不知六皇子是有意要顾左右而言其它,还是真的不知自己所言何意。于是,他借酒壮胆的问道:“思卿介怀的并非此事,而是不知,六哥那日是否听到了我与卫凌峰的对话?又听到了多少?”

六皇子一愣,然后赶忙解释道:“那日我并未听到任何事,亦不知殿内你二人正在议事。”

“那六哥为何要躲在门外,而不让人通传入殿?”岑思卿不信任的追问道。

六皇子只是尴尬一笑,再次解释道:“说来惭愧。那日我去荣和宫,本就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决定。我知道那时你的伤刚好,所以才不敢叫人冒然通传,免得打扰你了休息。于是,我在门外徘徊,思索着是应该敲门还是改日再来找你。没想到,刚想离开,便听到卫凌峰询问,所以只好推门而入了。那日…其实是我打扰了。”

“此话当真?”岑思卿站起身,表情惊讶的看着六皇子问道。

“这自然…自然是真话。”六皇子眼神慢慢开始变得涣散,嘴里却说着:“我何时…何时欺骗过你…”

岑思卿思索片刻,知道六皇子定没有欺骗自己。他抬眸,见到六皇子将杯中酒继续饮尽,岑思卿急忙向他喊道:“别喝这杯酒!”

可刚喊完,他便看到六皇子身子一软,晕倒在了地上。

岑思卿想上前搀扶,可当他刚走一步,便也觉得头晕眼花,腿也开始无力,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他费力地伸手,试图支撑自己,却感到身体越来越沉重。

最终,还未等岑思卿反应过来,他便也两眼一黑,重重的倒向了地面。

在朦胧的意识中,岑思卿努力保持清醒。他听到屋内传来微弱的动静,艰难地睁开双眼。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正蹲在六皇子的身边。

岑思卿以为是莲月,于是,他勉强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发现那背对着自己的人影,分明是个男子。

可此时,岑思卿的视线变的越发模糊,身体也越来越沉重,渐渐不受控制。他无力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餐桌,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竭力伸手够到了刺绣桌布的一角。

然后,岑思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猛然扯下桌布。随着桌布飘然而下,餐桌上的餐具也跌落,他也终于失去了意识。

岑思卿因用力过猛,额头顺势磕在一旁凳子的角上,鲜血瞬间涌流而下。

屋外,莲月听见了瓷器破碎的声音。她抿嘴一笑,暗想,果然还是被七殿下言中了,看来定是六殿下又喝醉了。

按照岑思卿的吩咐,莲月笑容满面地推开房门。然而,她进屋后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吓的顿时失了声。

屋内,六皇子和岑思卿倒卧在地,地上凌乱地洒落着餐盘、酒器和食物,场面混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血腥味的复杂气味。

莲月慌忙地跑到六皇子身边,发现六皇子嘴边渗血,衣襟已被鲜血浸透。与此同时,一侧的七皇子额头也被撞破,满脸鲜血,两人都显然已失去了知觉。

莲月紧张的想要先将六皇子扶起,却发现六皇子已瘫软如泥,根本无法动弹。莲月只好惊恐地对着门外高声呼喊:

“来人啊!快去请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