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康凛,什么都做过,什么都干过,什么都当过,只为了一个目标,让百姓丰衣足食,让世道更好。
他苦苦的寻求着,学习着,可总是一无所获。
出身将军府,他想对百姓感同身受,成了百姓。
百姓无钱,他想要天下人重视商贾,让更多的百姓经商,让朝廷国库更加充盈,却被世家与官员迎头一棒。
老六造反成功后,康凛成了王爷,可封地上的官员、世家子,就连他自己的幕僚,不是酒囊饭袋之辈,就是野心勃勃之人。
这一切的一切,让康凛愤怒,因此他成了边关副帅,认为武力才是解决一切的保障。
可惜,军伍甚至过的不如百姓,百姓苦归苦,却不会担心下一刻就死在战阵上
他想要提升军伍的待遇,应有的待遇,却死活做不到,遭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阻力,因为他是王爷,所以北边军拒绝他一切的帮助。
康凛甚至出家为僧,只能求助于神佛,最终发现神佛不讲这一世。
僧,不讲此生,道,总该是讲的吧。
成了道家子弟的康凛,再一次失望,失望到了麻木,道家的本事,多是乱世而用,甚至用了之后就成了乱世,康凛只能脱下道袍,回到了军中,继续当他的王爷,当他的副帅。
静下心在军中待着,甚至开始留心草原人,想要通过草原人来学一些东西,解决一些困惑。
之后康凛不惜以身犯险跑到了草原上,仗着体型和容貌优势游荡在草原上,却见到了比关内更加不公的世道,最终成了响马,成了彻底爆发愤怒的响马。
知道了幽王无敌于世,康凛又燃起了希望,前往西关,或许,幽王的办法是行得通的,只是幽王只有一个,康凛,无法成为第二个幽王,学不来,也学不上幽王的本事。
所有能试过的方法,这位三皇子殿下,都试过了。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哪怕会奔走万里,哪怕前往这世间最人迹罕至的地方,康凛都会前往,都会奋不顾身,可每次都是失望,一次又一次,次次如此。
康凛变换过太多的身份,融入其中,只因想要感同身受,只因看到这世界最真实的一面,只因想要找到救世良药,他,只是想百姓吃饱饭罢了,仅此而已,他认为这是他作为读书人,作为一个王爷,应该做,应该去寻求的,并未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
这便是康凛的身份,从读书以来,不停变换的身份,一次次成熟,一次次失望,一次次锲而不舍。
“本王,该离去了。”
康凛长叹一声,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冲着齐烨施了一礼。
“学生,多谢殿下,若无殿下,父皇会退位,皇兄,会死,若无殿下,父皇会少了几分笑容,皇兄会整日愁容满面。”
“不,跟我入宫。”
齐烨话音一落,旺仔和陈幽堵住了房门。
康凛摇了摇头:“入宫,入宫又能如何。”
“怎么不能如何。”齐烨情真意切的说道:“让陛下和太子殿下知道,礼部不想让我削减读书人的特权与打压佛门,是你通过陷害四个读书人纵火烧了国子监,以及冒充读书人和僧人劫狱一事让我达到目的,也是因殿下,程婴与唐少秋才打乱了计划提前在朝堂上攻讦我爹,从而给我争取了时间调查整件事,同样是因为殿下,本次科考,书楼学子定会多出数人上榜,前往西、南二关为官。”
“莫要自作多情。”
康凛微微一笑,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笑起来却带着几分儒雅。
“佛教不事生产,只说劝人向善,与百姓,与国朝,毫无臂助,百姓四季忙碌,存下来的几文铜钱都要变成香火,本王自是厌恶至极,西、南二关之外,因你与幽王才变成我大康国土,若问天下哪家府邸不会在这二关外怀有私心,必然是你齐家,你齐家门生,至于这读书人,目空一切,只知空谈不践务实,哪来的德行配的上读书人的身份,你要打压本是本王期望看到的,暗中助你一臂之力,亦是本王所愿,不是因你其人,而是因你其行。”
“可…”
“好了,莫要说些令人牙酸的话。”
康凛的口气容不得任何拒绝的余地,自顾自的开始收拾行囊。
“你来操办科考一事,必会为朝廷选拔真正的贤良之才,若不然都叫这世家出身的读书人成了官员去了西、北二关,假以时日,这关内与关外又有何区别,本王这就走了,莫要拦,莫要阻,父皇安康,皇兄依旧快意恩仇,这便够了。”
说到这,康凛抬起头:“除非世子殿下要将在国子监中杀死那四名读书人之事昭告天下,那四人可不是善男信女,在各州府可谓是欺男霸女丧尽天良,若是叫你碰到了,哪怕是你不愿杀人也会将其枭首,若不然,本王岂会使了手段混进了科考考生之中宰了他们闹了乱子。”
齐烨无言以对,长叹一声,蹲下身为康凛打点着行囊。
“那王爷你…保重。”
“殿下也要保重。”
行李很快就收拾好了,康凛将熄灭的火烛扔出了窗外。
下一秒,二十多个黑影从四面八方赶来,齐聚于客栈之外,皆是王府护卫。
“在此别过。”
康凛施了一礼:“入京,见了殿下,又可以本来的面目详谈,此行不虚,多谢殿下。”
“多谢楚王殿下。”齐烨郑重的回了一礼:“殿下保重身体,有缘再见,虽然你不在乎,可我一会会入宫,祝贺陛下,祝贺陛下生出殿下这般贤王。”
“有那闲暇,不如去练练拳脚。”
康凛微微一笑,戏谑的说道:“宫中你那一巴掌扇在本王脸上,轻飘飘的,本王还以为你在作戏,吓的本王当你是看出了猫腻。”
齐烨:“…”
康凛笑容渐浓,背着行囊走下了楼梯。
齐烨突然跑到了窗边:“我如何和宫中交代?”
已经上了马的康凛仰着头,只是凝望着齐烨,足足许久:“无需交代。”
齐烨朗声道:“可我希望有一天,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至少,至少让一些人知道了王爷你为大康付出过,努力过,拼尽全力过。”
康凛哈哈一笑,一扬马鞭,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大康朝三皇子康凛,走了,真的就那么的走了。
齐烨没有去送,他尊重康凛的选择,只是默默的注视着。
王府护卫也上了马,其中三人露着明晃晃的大光头。
直到这一行人消失在了月色之中,齐烨满面感慨之色。
正如他刚刚所说,能让他佩服的人,屈指可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康凛,正是其中之一。
为追寻百姓安居乐业之法,本应逍遥度日享遍天下富贵,却踏遍千山万水吃尽万般苦楚,将所有能想到的法子,都学了一遍,都用了一遍,只为百姓,只为百姓衣食无忧,这样的人,如何不让齐烨去敬仰。
“为添?黔首?一瓦米,甘着芥履赴九州,腰缠麟玉非豪杰,猛志常在真丈夫。”
齐烨朝着黑暗中已是模糊的身影,再次施了重重一礼,旺仔与陈幽也走了进来,抬手施礼,心中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