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离开了。
脚走刚走,不到一刻钟,楚王又回京兆府了,齐烨走的很及时,差点被堵住。
老张很敷衍,欺负人家楚王殿下是书呆子,面都没露,让文吏将现在还没消完食的小鸟宫央带出去了。
马车中的齐烨,沉默不语的想着事情。
太子少师府、鸿胪寺、京兆府,入京一趟,受益匪浅。
出京,上官道,回南庄,一下午就快这么过去了。
正好快到晚饭时间了,齐烨前往了食堂,让人将所有小伙伴们都叫来,开一个内部讨论会。
食堂被封锁了,司卫站在门外、窗下,禁止任何非核心成员靠近。
食堂很大,加上一群原来的王府下人如今的南庄管事们,将近三十号人,排排坐。
有一个算一个,全来了,齐烨还特意让人将月泉给了叫了过来,其他异族小伙伴们都来了。
季小鹿不用特意叫,自从今天上午被刑部官员亲自送到南庄后,一直在食堂待着,并且准备住在食堂了。
人都到齐了,齐烨没有如以往那般嬉皮笑脸,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
昨夜起来回来的突然,低调归来后直奔季渃嫣的小院,睡了一夜一大早又走了,还没来得及和大家打招呼。
“大家都在就好,有什么话一会再说,给你们叫来是因为有几件紧要之事。”
齐烨将右脚踩在凳子上,和个土匪强盗似的,恶狠狠的说道:“先说最重要的,瀛贼使团入京这事你们都知道,我要弄死他们。”
孙管家霍然而起,言简意赅:“夜黑可杀人,秋风助火势,毁尸了无痕!”
马夫站起身:“子时过半,小的将马车停在番馆西院策应,一刻钟内快进快出,神不知鬼不觉,断留不下半点线索。”
和小号季小鹿似的婢女大声说道:“要公输老头将手弩弩箭改成弓矢箭头,免得叫人怀疑是司卫做下此案,厨子与伙夫先做了内院之敌,我与老管家从前院杀进去。”
虎子连连点头:“半刻钟足够了,这群狗日的使团定有不少钱财,小的先摸进后厢卧房,宰了那几个当官的,宰搜罗一番财物,将来若是出了岔子,这些财物便可嫁祸他人。”
一群王府原本的“下人”们,一人一句,听的不少人眼眶暴跳,这他娘也太熟练了吧。
齐烨无语至极:“这是最后的手段,不得意的手段,先不考虑,事情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一群下人们面面相觑,事情本来就是这么简单,老爷不总说吗,大道至简,麻烦的事是人做出来的,将人宰了,麻烦自然消失,如果还有麻烦,说明宰的人还不够。
“老法子,如去年那般,光明正大就好。”
阿卓举了举手,发言道:“瀛贼武士扬言要为去年死在京中的使团报仇雪恨,待演武之日与殿下再行切磋,司卫、战卒、南庄护院,皆是熊罴之士,杀了他们就是。”
齐烨摇了摇头:“瀛贼不是傻子,如果没有倚仗就不会不远万里来报仇,去年是因为仗着军器之利,如果我猜的不错,今年他们要么不会允许使用军器,要么派的都是身手高强之辈,鸿胪寺吴大人通过调查得出了这群人的身份,瀛岛船军精锐。”
大家倒是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多多少少猜到了。
齐烨目光看向神情激动的周宝,面色有些莫名。
周宝的确挺激动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成为“司卫”代表参加这种会议,以为自己过了“考验期”。
“大宝啊。”
齐烨叫了一声,周宝和触电似的蹭的一下站起身。
“有些话本来我想单独和你说,不过这里都是自己人,无所谓的事了。”
周宝吞咽了一口口水,愈发紧张。
“其实你们的运气很好,在南军炸营的时候,如果不是阿卓误打误撞参与进去了,如果你们不是新卒尚不懂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如果不是你们说要是死也宁愿死在城墙上或是杀敌的路上,如果不是亲军司卫战死了那么多人,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就算白帅不追究,就算不将你们都砍了脑袋,我也会想方设法将你们驱离南军。”
周宝低下了头,面色羞红。
以前就是一群刁民,哪懂的什么军人荣誉和军纪等事,现在入伙了这么久,方知当初炸营一事如同犯了天条,早已是悔不当初。
“当初阿卓说服我的时候,提到了瀛贼,说你们善水,善射,那时我想的是,为了杀瀛贼可以不择手段,加上为了让阿卓抽身事外,脑子一热就为你们遮掩住了,可当事情结束后我又后悔了,杀瀛贼,是可以不择手段,只是这不择手段不能建立在破坏军中规矩,羞辱南军颜面的前提下,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叹了口气,齐烨凝望着周宝:“我如何想的,不重要,你们自己如何想的才重要,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参加演武,杀光所有演武的瀛贼,要么,他们死,要么,你们死,杀光他们,让我的心里好受一些,将来与我去东海,杀更多的瀛贼,让我慢慢的不去后悔,踏上瀛岛,扫平瀛岛,让我在有生之年写一封信送到南军,对大帅,对将军,对校尉,对所有军伍,说一声抱歉。”
周宝泪如雨下,不停的点着头,重重的点着头。
齐烨压了压手,周宝坐下了,抹着眼泪。
“瀛贼,必须要死,任何时候,都要死,出现在我面前的瀛贼必须死,这一点是不变的,永远不会变,瀛贼固然可恨,同样可恨的还有国子监,因国子监才有了明伦坊,也因国子监,才让瀛贼如此嚣张,并且开始渗透…不,是已经渗透了我大康的权力中枢,因此我需要杀鸡儆猴,大家都说说吧,如何搞国子监。”
徐功抬了抬手,淡淡的说道:“科考在即,书楼学子争锋一二,定叫国子监颜面扫地。”
齐烨愣了一下:“学子们现在的水平都可以科考了吗?”
徐功露出了笑容,某种笑容。
这种笑容,齐烨很熟悉,在公输甲的老脸上经常看到,每次谈论关于土木营建问题时,老公输的脸上就会呈现出这种笑容。
“国子监哪会在乎颜面。”
季渃嫣突然开了口,笑吟吟的说道:“可保国子监的,无非朝廷、宫中,可毁国子监的,亦是朝廷与宫中,皇孙康珏在庄中读书,极为勤勉,会去科考。”
“皇孙?”
齐烨没太听明白,季渃嫣这话说的让人一头雾水,朝廷、宫中、皇孙、科考、国子监,毁与保,一番话说出来都是重点,相互之间却好似没有任何联系,听的云里雾里。
“我操办就是。”
季渃嫣抛给了齐烨一个大大的媚眼,满脸都是“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
“毁其名声!”季元思举着手,满脸坏笑:“先毁那监丞柳锦芬的名声,熊琪告知了不少内情。”
语棠突然举了手,有些拘谨:“据奴所知,柳锦芬不过是马前卒罢了,国子监诸事,皆以司业程婴唯马首是瞻。”
齐烨点了点头:“继续说。”
“国子监有司业二人,程婴最善争权夺利,将另一名司业压的抬不起头来,国子监诸官都听程婴的,前几日奴就听闻了程婴要柳锦芬寻您麻烦,只是昨夜您回来得晚,走的又早,奴还没来得及和您说。”
不少人颇为诧异,没想到语棠还知这些内情。
倒是齐烨丝毫不意外,语棠掌管的是水云阁和所有小姐姐。
齐烨不了解女人,还不了解男人吗。
男人洗脚图什么,按摩图什么,不就图个爽快吗,洗脚按摩未必多爽快,可说的爽啊。
平日的烦心事、东家长西家短、绯闻八卦、吹牛b、喜欢谁讨厌谁、平日不敢说,没法说的,会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
就像后世,为什么西方国家那么多心理诊所,而国内没有,因为遍地洗浴中心啊,国外心理咨询师可不会一边听你倾诉一边给你泡脚按摩。
听你倾诉也就罢了,小姐姐们还会说话,三言两语就和你找到了共鸣,永远都是站在你这一方的,那不比心理医生性价比高。
语棠掌管的水云阁,情况基本差不多。
那些当官的,换了儒袍或是华服,未必会说些什么机密之事。
可那些大学…那些国子监的学子们、士林读书人、坊间书生们,见到貌美如花的小姐姐们,那就是生孩子嗑瓜子,逼嘴闲不住,什么都往外说,外人越不知道的,越不应该说的,他们说的越勤。
语棠对身旁的翠巧低声交代了几句,后者离开了。
“凡是与国子监有关之人,何时入了庄,待了多久,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奴都记下了,让翠巧给您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