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将领,作为统帅,作为攻关的统帅,徐夙带领至少十五万大军到了城关外后,做了一件十分外行的事,那就是攻关。
正常情况下,大军远道而至应先安营扎寨,后,恢复体力,后,鼓舞军心,后,再做打算。
换了任何一个人,别说任何一个正常的统帅和将军了,哪怕是正常的一个人,都不会到了就攻关。
以逸待劳,南军逸,异族大军劳。
到了就攻关,可以完完全全的说是纯纯的精神病,彻彻底底的外行,与送人头没什么区别。
如康骁所说,敌军骑兵动了,骑卒不多,两千,步卒多,一万,加起来不到一万三千人。
攻关用骑兵,明显更加外行。
出关应战,可以用骑兵。
出关追敌,可以用骑兵。
平原作战,更应该用骑兵。
刚出道,都是骑兵。
但是从来没有攻关用骑兵的,骑兵机动力再强,也不能上天啊。
还有,山林中是没人养马的,不是没有马,而是不会大规模的养马。
蒙着兽皮的战鼓发出了令人热血沸腾的敲击声,大量的弓卒登上了城头,严阵以待。
“为什么?”
齐烨不知是问小二,还是问在旁边的阿卓,或是其他人。
他看不懂了,交战之初,率领先锋军的沈菁忠仗着抛车犀利将城关上的守卒砸的抬不起头,敌军都没敢说是大举攻关。
现在对方连抛车都不用,所有军器都在后方,才一万多人就敢这么冲上来?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无论是在曾东海舟师服役多年的阿卓,还是已经算得上是沙场老将的康骁,都看不出徐夙的意图。
一里,百步,五十步,敌军越来越近。
不用白修竹下令,各个总旗用出了生孩子的力气高吼出了“杀敌”。
随着“杀敌”二字喊出,密集的箭雨射出了墙外,射向了空中,落在了敌军的身上。
箭矢落在了地上。
箭矢插在了盾上。
箭矢插在了身上。
只是第一次齐射,异族这一万多人就倒下了近二百人。
后排弓卒向前踏出一步,又是齐射。
箭雨未落,换箭弓卒这次连秒都不用瞄,挽弓拉弦动作一气呵成,从仰射变成了平射。
平射过后是俯射,俯射之中是瞎特么射击,交叉换箭的两排弓卒肩并着肩。
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最多半分钟,一万余人,至少倒下了近千人。
异族根本没有靠到城墙上,而是放箭还击。
如果问有什么比用骑兵和才一万多人攻城更加离谱的是什么,那就是这一万多人靠近城墙后往城墙上放箭。
“这群人疯了?”
连齐烨都看出来不对劲了,攻城攻城,攻的是城,不是在城墙下仰着脑袋射杀城头上的弓卒。
射箭,不是不可以,但是得配合攀登城墙,最好是利用攻城器。
说的再通俗点,射箭的目的是压制城墙上的守军,这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可现在手段变成了目的,这怎能让人不困惑。
离谱的事,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
抛下了一千多具尸体,敌军就这么退了,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从敌军冲锋,到靠近城墙就走,最多一刻钟。
康骁的眉头拧的和让太阳暴晒了俩小时的蚯蚓似的,望向了白修竹那一侧。
如同感受到了康骁的目光,白修竹也望了过来,微微摇了摇头。
一老一少二人目光交流了一下,都表露了困惑,没人知道徐夙为什么这么干。
齐烨不是将军,他连校尉都不是,他甚至愿意在额头上写上俩大字---外行,后面再加三个加大加粗的惊叹号,所以他可以咋咋呼呼,成为所有人的嘴替。
“会不会是为了消耗南军的箭矢?”
“不会。”
喻斌摇头说道:“弟子询问过弓骑营余将军,南军多是守关而战,存放最多的便是箭簇,单单是柳州城内便存放了千余箱。”
箭簇是箭簇,箭矢是箭矢,前者就是箭头的意思,七千箱,可想而知有多少。
南军还有大量的箭杆,一旦箭矢不够用了,城中的辅兵就会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用现成的箭簇和箭杆弄成箭矢送到城墙上,完全不需要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正当齐烨想七想八的时候,战鼓声再次传来,那近万敌军还没撤回本阵之中,又是近万步卒冲了过来,全是步卒,没有骑兵,而且敌阵后方还推出了大量的军器,几架抛车,几架井阑,十一架云梯。
刚刚那些骑兵和步卒是从右侧来的,这次则是左侧,贴着山林。
季元思搓了搓双手,有了用武之地,跑到公输车后面耐心的等着那些军器进入射程内。
谁知敌军军器正好卡在了射程的边缘,反倒是大量的步卒冲了过来。
季元思等了半天,一看军器不动弹,学着他姐夫的模样打了个响指,两名司卫松开了手。
流光闪过,少说六七人被扎穿。
白修竹扭过头,怒骂道:“莫要大材小用,旗矛…”
季元思:“我姐夫有钱。”
白修竹:“…”
还真别说,季元思有这个底气,他的底气来源于他姐夫,他姐夫的底气,来源于董孝通。
喻斌已经和董孝通沟通过了,后者派了人前往各地军器坊,将所有旗矛火速运到南关,少数三千支。
就是季元思十二个时辰不吃不喝不睡觉的搁这射,他也射不完,根本射不完。
“太子殿下,世子殿下。”
一名身穿亮银甲胄的将军来到了齐烨身边,正是大康朝柱国将军孙功。
要么说人家是柱国将军呢,二十多万大军兵临城下,并且在尝试攻关,孙功面如常色,语气风轻云淡。
“应是疲兵之举。”
“疲兵?”康骁神情微动:“孙将军的意思是,这徐夙用的是扰敌之策?”
“八成是如此。”
齐烨问道:“什么意思?”
“二十余万敌军,无时无刻,日夜不休,不停攻关,不,是不停靠近城墙,反观我南军,无时无刻,日夜不休,枕戈待旦的守城,兄弟们又不是铁打的,长久下去便是疲兵。”
齐烨恍然大悟:“大批次,小规模,不停的骚扰,明白了。”
想了想,齐烨问道:“可他们也疲啊。”
“疲兵对疲兵。”孙功微微一笑:“就看谁更疲。”
“我看你最皮。”
齐烨服了,好歹是柱国将军,统领京中八大京营,往这一杵,让你来说单口呢,赶紧想办法啊。
人家是柱国将军,不是边军将军,初来乍到,没有指挥权,也就和齐烨唠唠罢了,没必要和白修竹去说。
人家老帅白修竹早就看出来了,之所以困惑,是不知道徐夙为什么用这种战术。
一时之间,城头上的南军猜测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