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盛开,百鸟围绕。
我看着淑妃语气,与她相视一眼,也明白了什么。
恐怕,才不是什么“百鸟围绕”呢。
张家想说的,乃是“百鸟朝凤”吧?
张贵妃出生时,先帝爷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还坐在凤座上,自然有百鸟围绕欢腾的场面,也不敢说成是“百鸟朝凤”的。
毕竟当今太后的本事,我其实也是领教过的。
后来……
萧昱成为太子,娶了太子妃,那一年张贵妃还不足十岁,自然无法得选太子妃。
现在嘛。
我和淑妃心领神会,啥都明白了。
从前是没机会,现在机会近在咫尺。
要是皇后身子真的那么不好,即将撒手人寰,那么张贵妃有此“天象”为她增添色彩,岂非就成了能登上后位的最佳助力?
“她还真是苦心孤诣。”
我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淑妃亦是看着我,深深叹息。
回拥翠阁时,天色都有些擦黑了,我将宫灯摆在了我寝殿里一个十分显眼的位置,让云珠时时点着灯,我也好一直瞧见它。
“真漂亮。”
云珠也喜欢这灯,围绕看了又看,还小心翼翼摸着。
我原本心情不错,可因为饭后淑妃的那些话,现在心中不免闷闷,想起什么,就对云珠道:“去将碧玉叫进来吧。”
云珠抬眼看我,有些意外,但也还是没多问,赶忙就出去叫人。
碧玉来得很快。
她低眉顺眼,朝我行礼,恭敬问道:“小主有事?”
我将淑妃与我说的那些关于张贵妃的事儿,悉数与碧玉说了,就问道:“你的消息不是挺灵通的么?”
“怎么?这件事,你从前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
我的语气不好。
碧玉听得身子一震,忙磕头道:“此事,奴婢原本也是想这两日禀报小主的。从前,奴婢打听张贵妃时,从未听过此事。”
“现在忽然冒出来,张贵妃恐怕……恐怕意在后位!”
果然。
我心中一凉,看瑟瑟的碧玉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示意她再帮我留意着公里宫外的动静。
夜,渐渐安静了。
我翻来覆去看书看不进去,索性对着花灯发呆。
也不知道沈清河那里有无消息了。
近来,都没听人提过他。
我暗暗叹口气,打了个哈欠,到底是熬了有一阵子,也有些困了,索性去睡觉。
三月初一,我照例陪着淑妃去椒房宫给皇后请安。
谁晓得还没到地方呢,就见周嬷嬷急急出来,瞧见我与淑妃,缓了口气,就道:“淑妃娘娘,燕婕妤。”
见周嬷嬷着急,淑妃也唬了一跳,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周嬷嬷叹息,回禀道:“昨夜下雨,皇后娘娘有些受了风寒,奴婢现在要去太医院请太医呢。”
“今早的请安,恐怕也是不成了。淑妃娘娘与燕婕妤来得正好,不如就帮着奴婢,告知宫中的诸位娘娘、小主们吧。”
周嬷嬷很是急切的样子。
我见她这般神色,眼下也有淡淡的乌青,可见她恐怕昨夜都没休息好,就道:“嬷嬷去吧,我与淑妃娘娘明白的。”
“是。”
周嬷嬷感激应了,急急离开。
于是,我与淑妃互望一眼。
她叹息,道:“皇后病着,按理我是该去看她的。可贵妃那儿,让你去我也是不放心,还是我去与贵妃说吧。”
我心知淑妃是体恤我。
我刚想答允,身后不远处,已有娇柔妩媚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扬了扬声音,问道:“淑妃与燕婕妤是在说本宫么?”
正是张贵妃的声音。
一听她开口,我心头便是一跳,随淑妃就过去给张贵妃行礼。
“见过贵妃娘娘。”
我俩客客气气,那步撵上的张贵妃却不叫我俩起来,反倒是慢条斯理看着她如水葱似的指甲,道:“本宫还在路上,就听见有人议论本宫。”
“可见隔墙有耳,这背地里说人,是不好的。淑妃,燕婕妤,你们说是不是?”
张贵妃这明显就是在指桑骂槐。
我被她的语气说得有那么一点点心情不是很好,可碍于身份,到底只能忍了下来,于是就将皇后病了的事情告知于她。
“先前,嫔妾与淑妃娘娘就是在商量着,谁去和贵妃娘娘说这件事。没曾想,贵妃娘娘正好就来了。”
我欠身,勉强一笑。
张贵妃听完就笑了,她语气绵长,道:“皇后病了?若真是这样,那本宫还得去看看她才是呢。”
“后宫嫔妃么,给皇后侍疾也是应该的,不是么?”
她说得冠冕堂皇。
我看她笑得那么损,就晓得她肯定不是诚心的。
要知道。
前阵子皇后病了,她都没怎么去侍疾呢。
眼下这么说,显然没安好心!
淑妃与我想的似乎一样。
她挪了挪身子,仿佛要挡在张贵妃的前头,正色道:“娘娘病了,正等着太医来瞧呢。咱们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如还是听皇后娘娘的话,先行回去吧。若是后头皇后娘娘需要咱们侍疾,定然是会传召咱们的。”
淑妃说得在理,也格外恳切。
我想,若是换了旁人,这种情况下肯定也不好再强行说什么了。
但。
张贵妃显然不是那个“旁人”了。
她只横眉,冷冷扫淑妃一眼,又命人将步撵放下些许,说道:“淑妃,本宫瞧着,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本宫一片好意,看看皇后,又不会耽误太医给她诊脉。你到底是何居心,非要拦着本宫,不让本宫关心皇后呢?”
眼看着张贵妃一顶莫大的帽子扣了下来,淑妃也是无法。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去拉了拉淑妃。
事已至此,张贵妃是拦不住的了,只能放了她进去,再去想想别的法子好了。
我与淑妃对视一眼,也都明白彼此心意,只见淑妃对我做了个口型,仿佛是在说:“去找皇上。”
我看明白了,对她颔首,便一道起身,恭迎着张贵妃先进椒房宫再说。
我缓缓起来,目送张贵妃走进椒房宫,淑妃也紧随其后跟着进去,周围的宫女太监们也没多少人注意我,当下松了口气。
我趁机溜走,转身往乾元宫去。
那头,我刚到,就见魏公公守在殿外,手里拿着拂尘,正视前头,站得格外端正,眼神也十分严肃。
乍然见到我来,魏公公略有些惊讶,三步并作两步提着拂尘颠颠地跑过来,问道:“小主?”
“皇后娘娘病了……”
我长话短说,尽快与魏公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魏公公听完,面色一变,又露出迟疑来,一看屋子里头,就对我道:“皇上正在和大臣们议事呢。”
“说是今年南边干旱,入春后都没怎么下雨……”
魏公公忧心忡忡。
农桑,乃是国之大事。
一旦天灾人祸的,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那就容易出事情呀!
“……”
我倒是不晓得这个,见魏公公迟疑为难,又想起张贵妃来势汹汹,也不晓得皇后在病中会不会被张贵妃给气着。
但。
我心里清楚。
对于萧昱而言,国事,恐怕远远比后宫之事来得更为紧要。
看着幽深紧闭的大门,我叹了口气。
恐怕得无功而返了。
只能盼着淑妃那儿,能看着张贵妃几分了。
心中正烦闷,我正欲转身回去之际,身后却有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我一怔回头,便瞧见了萧昱。
我与他,四目相对。